九天之上,斗牛宫阙深处,观星台。
冰冷的星辉无声流淌,将玄戈神君银甲玄袍的身影勾勒得如同亘古矗立的雕塑。
他面前,巨大的昊天镜悬浮于空,镜面如水波荡漾,清晰地映照出下界荆棘岭木仙庵的景象。
镜中,正上演着孤首公怒斥猪八戒、唐僧含怒带徒离去的画面。
玄戈神君冰封般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完美的玉雕。唯有那双倒映着镜中景象的眸子,深处似有极细微的星芒在冰冷地流转。
当画面中孙悟空在精舍门口停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后院荆棘丛时,玄戈神君搭在冰冷星轨仪上的手指,指节微微绷紧了一瞬。
昊天镜的视角随着玄戈神君的意念流转,穿透层层叠叠的毒瘴与荆棘藤蔓,精准地聚焦在木仙庵后院那片幽暗的角落。
镜中,清晰地显现出那个躲在荆棘根须之间、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的粉色身影——云之桃!
她破烂的衣裙,发间零落的花瓣,眼中残留的极致恐惧,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缕与荆棘死地格格不入的微弱仙灵之气,都纤毫毕现!
玄戈神君的视线,如同最冰冷的刻刀,死死钉在镜中那个渺小的身影上。
当看到孙悟空那意味深长的回眸和轻哼时,他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波澜!
镜面如水纹般荡漾,画面再次流转,回溯到杏仙为唐僧奉茶的那一刻。
玄戈神君的目光紧紧锁定杏仙执壶的手,看着她毫无征兆的颤抖、变色、仓惶退场…整个过程快得诡异,充满了不自然的突兀感。
“哎,终是命,改变不了的...... ”
低低的呢喃响起,声音轻得仿佛是错觉,他的指尖在星轨仪上快速划过,冰冷的星辉流淌,勾勒出几道复杂玄奥的轨迹。
镜中的画面被不断放大、放慢,甚至开始剥离表象,试图追溯那瞬间作用于杏仙本体(那株杏树)的、无形的力量波动源头。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周遭草木灵气完美融合、却带着独特安抚与“倦怠”意念的灵息轨迹,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缕涟漪,在玄戈神君冰冷的注视下,被昊天镜的力量艰难地捕捉、显化出来!
那缕灵息的源头,赫然指向后院荆棘丛中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粉色光点!
“又见面了。”玄戈神君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西个字。声音低沉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摩擦。
镜中的云之桃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惊惧,仿佛隔着无尽时空,感受到了那来自九天的、冰冷的注视。
玄戈神君冰封的眸子深处,复杂的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翻涌了一瞬!
职责所在的凛冽杀机——她竟敢再次干扰“定数”!有对孙悟空那敏锐洞察的忌惮——那妖猴似乎己有所察觉!
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却真实存在的、源自久远记忆深处的刺痛与挣扎!
他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情绪。再睁开时,己恢复成一片冰封的死寂,只有额间那道星纹,光芒流转得越发冰冷、急促,如同高速运转的杀戮符文。
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之上。剑柄冰冷刺骨,上面镌刻着代表天罚的雷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昊天镜中,云之桃的身影依旧在恐惧中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株随时会折断的幼苗。而镜面之外,玄戈神君按剑的手,却久久没有拔出。
冰冷的星辉笼罩着他,身影在巨大的昊天镜前显得孤寂而压抑,只有那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平静冰面下汹涌的暗流与无声的挣扎。
天庭的法则与心中那丝复杂的…什么,在他冰冷的胸腔内,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