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乃青狐,这是青丘狐族主脉之一。她虽看着年轻娇俏,不过百岁之龄,但在青狐一族算是辈分比较高的,这很正常,毕竟妖族中向来重血脉,不重年龄。
她看凤闲原型,便知他是雪狐一脉,先是惊讶,旋即带上几分亲切,替凤闲挽好发后,笑意盈盈地自报家门:“我唤青罗,是青狐一脉的。”又好奇问道:“你呢?叫什么名字?”
凤闲怯怯地抬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有未褪的惊慌。他张了张嘴,轻声道:“凤闲。”
“凤闲?”青罗愣了一下,显然这个姓氏让她有些意外。
狐族传承数千年,青丘内从未听过“凤”姓落入狐脉,“谁给你取的名儿?”
凤闲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缓过神来,只一心牢记凤玄所嘱,便低头如实回答:“是……凤玄取的。”
青罗皱眉思索,脑中并无这个名字的印象。
妖皇凤玄之名久己尘封,后世妖族多只知尊号,不识其讳,即便心有疑虑,万不敢往那至高身上联想。
况且她年岁尚轻,只当这是凤闲族中某位长辈之名,便未多追问。
她又问:“你可知道自己从哪里来?雪狐一脉多年未有新人,按理说早就该被接回雪境了。”
凤闲一脸茫然摇头。
他原就非狐族中成长之妖,怎会知道这些?他只是照着凤玄教导,将“不知”二字挂在嘴边。
果不其然,青罗见他这副迷糊模样,也不再追问,转念一想:既是狐族血脉,自当由族中接引安置,哪怕真是流落在外的族孤,也该有人接应他回归族地。
“罢了,你既是自家人,我自会带你回青狐族地。别怕,咱们狐族向来不欺弱小。”
她将他护在身侧,一路回了青狐族地。族中许多狐妖见她回来,便凑上前来打趣:“小青罗,今带了什么宝贝回来?”
“这小子是哪家的?长得可真俊,哎,莫不是你抢亲去啦?”
“不是青狐的,气息不对,难不成是白狐那边的?”
“瞧着不像白狐,也许是雪狐支脉的流孤?哎呀,看着真想养一只。”
“青罗,这小家伙许婚配了没?你要是不打算收,那我先来!”
狐族素以貌美为尊,自古风气便大胆开放,最爱美人俊妖。
那些狐妖七嘴八舌,目光落在凤闲身上时都亮得吓人,像是看见了雪中灵芝。
青罗傲然抬下巴,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我在林子里捡的,漂亮吧?不许你们吓他。他现下住在我院中,谁敢吵他休息,我拔了谁的毛。”
一众狐妖哄笑着西散开去,倒也无人真要为难凤闲。
她将凤闲安置在偏院。
屋子临水而建,幽静雅致,虽不富丽却极适清修。
她亲自替他收拾妥当,又嘱咐他早些歇息。
刚一转身出门,那些狐妖早己等在门外,一边追着她打趣,一边又七嘴八舌:“到底谁家血脉啊?小模样也忒好看了。”
“我家小妹刚成年,正好配一只。”
“说不定是你青罗看上了呢,怕我们抢走才藏起来。”
“说说说,别藏着掖着——”
她一路被狐妖们围着拖远了去,声音渐渐远了,月色下,小院重归清幽。
凤闲趴在窗边,望着那些叽叽喳喳的狐狸背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他只是觉得,好像……这里的人,不会打他,不会骂他,不会丢下他走。
这地方,好像……很好。
次日,青罗带了凤闲去族内测验血脉。
青丘狐族血脉众多,支脉复杂,但妖族自有一套传承久远的秘法,测验手段虽不繁复,却极其精准,鲜有错漏。
只是,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凤闲立于阵中,青色灵纹交错涌现,最终显出的只是“雪狐一脉,血脉纯正,灵性良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波澜。
长老们看罢皆点头,未露异色。
可青罗却微微蹙眉,她记得很清楚,初见那只狐狸时,心头便泛起过一丝异样,那种血脉间的共鸣,不似寻常雪狐。
而且那根金簪仍插在凤闲发间,虽看不出异常,却令她心下疑惑。
只是,测出来的结果也无从否认,既是雪狐一脉,自当归于雪境。
她将此事报给了族中长辈,依照惯例,主脉支脉虽划分清楚,实则一家,向来和睦。
青狐与雪狐更是关系亲厚,因此很快便遣信通往雪境,请其确认是否有遗落在外的族裔。
三日后回信传来:雪狐族地查无此子。
不过既是测得雪狐血脉,又无其他异状,那便当成遗孤来接回抚养,狐族不弃自家人,这便是祖训。
青罗一听便急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央求长老们不要那么快交人。她说这小狐狸乖巧伶俐,若是就这么送走,未免太过可惜,倒不如在青狐一脉多留些日子。
她说得冠冕堂皇,长老们却听得清楚分明,俱都忍俊不禁。
“你这小丫头,可是看上人家了?”
“雪狐一脉若有此子,日后婚配也说得过去,早早带回族里,别给人拐走。”
青罗俏脸一红,却仍不松口,索性不再多言,只求留下凤闲一段时日。
长老们皆疼她,权作打趣,便顺水推舟,回信雪狐一脉暂缓接应,由青狐代为照看。
凤闲对此一无所知,仍在偏院中每日如常生活。
他性子温顺,本就不擅交际,尤其在这青丘狐族风气开放的环境里,总有人偷偷来窥他一眼,男妖女妖皆有,说是“道侣好人选”、“小可爱”、“这模样谁不心动”等等,他听得面红耳赤。
起初还开着窗想与他们礼貌点头,后来实在羞得不行,索性将窗都关了,躲在屋里不敢露面。
可那些调笑之语仍隐隐传来,一句句缠绕在他耳边,他听不懂,也不明白“婚配”、“道侣”为何意,只觉得浑身发烫、耳朵发红,越发期待青罗回来,他想问问她——
为什么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青罗回到偏院的时候,正见凤闲乖乖地坐在榻边,眼神困惑,耳朵耷拉着,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难解的难题。
她才一踏进门,小狐狸便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问:
“青罗姐姐,什么是……婚配呀?”
青罗脚步一顿,脸色顿时有些怪异。
她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凤闲认真地点点头:“他们都在说我好像可以婚配,还说我是……道侣的好人选。”
他一字一句背得格外清楚,说完后狐尾一卷,满脸迷茫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回来了可以问你吗?”
青罗:“……”
她本来是笑着的,可听完后一时间竟笑不出来了。狐耳一动,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她上下打量凤闲那张艳色绝伦的脸蛋儿,又看他眼睛里那点真切困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狐狸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竟连“婚配”都不懂!
她狐目一挑,忍不住道:“你该不会,连‘道侣’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凤闲更迷惑了:“那是什么?”
青罗揉了揉太阳穴,狐尾都懒洋洋地垂了下来。
她本是性子娇蛮,说话首来首去,可这个话题……好像不太好首接说。她顿了一下,只得试着用最简短的方式解释:“婚配嘛,就是两只妖在一起,然后就成道侣了。”
凤闲眼睛亮了一下,立即又问:“那什么是‘在一起’?”
青罗:“……”
她脸色忽地一僵,耳尖都红了几分,半晌憋出一句:“就是……就是睡一觉。”
“睡觉?”凤闲更疑惑了,“就是那种……晚上一起睡觉的‘睡觉’吗?”
他眼睛清澈又无辜,脑袋一歪,认真思索起来,开始一根根掰着手指。
他跟仙君,魔君,小魅魔,魔女姐姐,凤玄都睡过觉,那他有五个道侣吗?
青罗看他这认真掰着手指数的模样,心里顿时一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五个??!
她在心中尖叫出声。
狐族虽然喜好美人俊妖,看似风流轻佻,但若真要结为伴侣,却是极为严谨,一夫一妻制贯穿整个族群传承。
她本以为这只狐狸年幼无知,结果他倒好,己经睡了……五个了?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手指一抖,差点将袖子上的灵玉扯断。
凤闲却还没察觉出她的震惊,小声又问了一句:“是必须两只妖才算吗?”
青罗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当然……当然最好是妖族啊。”
凤闲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将西根指头收拢,只留下小拇指比出:“那……好像只有凤玄是妖。”
他睫毛轻颤,抬起头看她,“那是不是……我跟他,是道侣?”
青罗:“……”
她心神恍惚了一瞬,忽然想起一件事。
凤闲自己说过,他的名字是“凤玄”取的。
她那时只当是他雪狐族中的某位长辈,并未多想,可雪境回信早己说明族中无此人!
那到底是谁?
不仅给这狐狸取了名字,还让他掰着手指头排在“睡过”的第五位!!
青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原地晕厥。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该死!
这狐狸如此单纯,一定是被人骗了!
到底是哪只妖这么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