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这手臂…”
“都是拜你母亲…林月芬…所赐!”
屠刚嘶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悬崖平台冰冷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他那只仅存的、布满老茧和狰狞疤痕的右手指着自己布满恐怖伤痕的脸,又指向空荡荡飘荡的左袖管,动作僵硬而充满痛苦,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二十年前那场惨烈交锋的每一寸伤痛。
轰!!!
秦霄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母亲…重伤了屠刚?!那个在周振山口中凶残暴虐、掌握蚀骨缠剧毒、追杀母亲至死的“刑鬼”屠刚?!这怎么可能?!
“放你娘的狗臭屁!” 挡在秦霄身前的周振山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他手中的虬结木杖猛地向前一指,杖尖几乎要戳到屠刚那张地狱恶鬼般的脸上!“月芬是为了自保!是为了保护‘归巢鸟’的情报!你这杂碎带人追杀她,在迷雾谷设下十面埋伏!她为了掩护情报传递,一个人引开你们三支追杀小队!重伤濒死!若非如此,凭你这疯狗,也配伤得了她?!”
周振山的怒吼如同泣血,每一个字都带着二十年前那场血战的惨烈和刻骨的恨意。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屠刚,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这身伤!你这断臂!那是老天开眼!是月芬在黄泉路上对你的诅咒!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
屠刚那双暗红如血、漆黑如渊的眼睛,在周振山的怒骂下,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秦霄脸上时,那死寂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周振山的话语狠狠刺痛,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死水下突然卷起了狂暴的暗流!
“报应?呵呵…呵呵呵…” 屠刚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林月芬…‘夜莺’…好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士!好一个舍身护子的母亲!你们…都只看到她光辉的一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那只独臂猛地指向秦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你们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在迷雾谷最后那座破庙里!她为了逼我退开,为了给那个传递情报的‘山魈’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屠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剧烈颤抖起来,那张布满伤疤的脸扭曲得更加狰狞恐怖,暗红的眼瞳死死盯着秦霄,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她…她用了渡厄针!!”
渡厄针?!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秦霄和周振山的头顶!
秦霄浑身剧震!渡厄针?!周振山刚刚才用来为他逼出蚀骨缠、险些将他烧成灰烬的逆天针法?!母亲…也会?!而且…用来对付了屠刚?!
周振山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不…不可能!渡厄针…那是…”
“不可能?!” 屠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打断了周振山,他那暗红的眼瞳因为回忆的痛苦而疯狂收缩,“那枚针…针尾缠着该死的红丝线!带着焚尽一切的阳煞之火!就在那座破庙里!就在她濒死之际!她像疯了一样扑向我!把那根该死的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左臂肩井穴!!”
屠刚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无比,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仿佛再次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血腥的雨夜:“那股火…那股该死的阳煞之火!顺着我的手臂烧进来!烧我的骨头!烧我的骨髓!烧我的神经!比‘蚀骨缠’阴毒一万倍的痛苦!我想砍掉我的手!我想死!!” 他仅存的右臂无意识地抓向空荡荡的左肩,动作充满了绝望的疯狂。
“为了摆脱那枚该死的针…为了扑灭那股烧进骨髓的阳煞之火…” 屠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无边的怨毒,“我…亲手砍掉了自己的左臂!”
亲手…砍掉了自己的左臂?!
秦霄倒吸一口冷气!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瞬间爬满全身!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决绝和痛苦!仅仅是为了摆脱一枚针带来的痛苦?!渡厄针的阳煞之火…竟恐怖如斯?!而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用如此酷烈的手段,重创了这个恶魔?!
周振山也僵立当场,脸上的震惊久久无法散去。他作为渡厄针的传承者,深知其霸道,也深知其代价。林月芬竟然在那种绝境下…强行催动了渡厄针?!她付出了什么?!
“呵呵…呵呵呵…” 屠刚又发出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惨笑,暗红的眼瞳转向周振山,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山魈’?你只知道她是为了掩护你撤退?为了情报?那你知不知道…那枚带着阳煞之火的渡厄针,不仅烧毁了我的手臂,那狂暴的阳煞之力逆冲入脑…也彻底烧毁了我脑子里…被‘玉尊’种下的‘锁魂引’?!”
**“锁魂引”?!**
周振山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禁忌之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锁魂引’?!” 周振山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玉尊控制核心成员的…精神枷锁?!你…你被解除了?!月芬的渡厄针…意外烧毁了它?!”
“意外?哈哈!好一个意外!” 屠刚狂笑起来,空荡荡的左袖管在风中疯狂舞动,如同招魂的幡,“是那枚该死的针!是林月芬临死前的疯狂!烧掉了‘锁魂引’!也烧醒了我这条被‘玉尊’当狗一样使唤了二十年的疯狗!让我看清了‘玉门’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看清了‘玉尊’那张藏在‘永生’谎言下的…恶魔嘴脸!”
他猛地止住狂笑,暗红的眼瞳死死盯住秦霄,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所以,秦霄…‘夜莺’的儿子…我找了你十几年!不是为了杀你!不是为了那该死的芯片!”
他的独臂猛地指向秦霄,手指如同淬毒的钩子!
“我要你!用你母亲留下的渡厄针法!把你体内那该死的、属于‘玉尊’的‘蚀骨缠’阴毒…给我…**完整地抽出来**!”
完整地抽出来?!
秦霄和周振山同时心头巨震!
“抽出来?!” 周振山厉声喝道,眼中充满了警惕和难以置信,“你想干什么?!‘蚀骨缠’是剧毒!也是‘玉尊’控制你们这些核心成员的另一种手段!你想摆脱控制?!还是想用它做什么?!”
“控制?呵呵…” 屠刚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充满嘲讽的弧度,“摆脱控制?那只是开始!‘蚀骨缠’…是‘蝶影’计划最核心的神经毒素之一!是‘玉尊’试图实现‘意识转移’的关键媒介!它里面…蕴含着‘玉尊’自身精神印记的‘源质’!”
他那只暗红的独眼死死盯着秦霄锁骨下的位置,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被拔除大半、却依旧残留的阴毒:“只有最纯净、最完整、从‘密钥’体内抽出的‘蚀骨缠’,才能作为…追踪并最终…**毁灭**‘玉尊’本体的…唯一武器!”
毁灭玉尊?!
用蚀骨缠作为武器?!
秦霄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信息量和屠刚话语中蕴含的疯狂计划,如同风暴般冲击着他的认知!这个恶魔…他背叛“玉门”,斩断被渡厄针灼烧的手臂,摆脱“锁魂引”控制…最终目的…竟然是要利用他秦霄体内的蚀骨缠,去毁灭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玉尊”?!
荒谬!疯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行性!
“你休想!” 周振山断然拒绝,手中的木杖横在身前,气势勃发,“秦霄现在重伤未愈,强行抽取残留的蚀骨缠,无异于引火烧身!就算抽出来,也只会成为你这疯子复仇的工具!月芬的遗志是摧毁‘玉门’,不是让你这个疯子取而代之!”
“遗志?工具?” 屠刚嘶哑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周振山,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你以为‘玉门’是什么?你以为摧毁它就万事大吉了?‘玉尊’的渗透早己超出你的想象!国安内部那条鼹鼠,位置高到你不敢想!没有我手中的力量和掌握的‘玉门’核心秘密,你们连‘玉尊’的影子都摸不到!更别提摧毁他!”
他那只暗红的独眼再次聚焦在秦霄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秦霄!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唯一能彻底完成你母亲遗志、真正摧毁‘玉尊’的机会!把你的蚀骨缠给我!我助你复仇!否则…”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血腥暴戾的恐怖杀意瞬间弥漫开来,锁定了秦霄和周振山,“…你们今天,就带着那枚该死的芯片,一起跳下这万丈深渊吧!”
冰冷的杀意如同粘稠的沼泽,瞬间将整个悬崖平台笼罩。屠刚那只仅存的右臂微微抬起,袖口无风自动,仿佛随时会射出致命的毒针!周振山浑身肌肉紧绷,木杖前端微微下沉,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同样升腾而起,毫不退缩地与之对抗!空气凝固到了极点,仿佛一颗火星就能引爆!
秦霄瘫在冰冷的挎斗里,如同风暴的中心。蚀骨缠残留的阴毒在体内隐隐作痛,屠刚带来的精神冲击和巨大信息量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母亲重伤屠刚的真相,渡厄针的恐怖威力,“锁魂引”的秘闻,“玉尊”的阴谋,国安内部的鼹鼠…还有屠刚这疯狂而致命的交易要求…所有的一切,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复仇…摧毁玉尊…完成母亲的遗志…
代价是…交出体内残留的蚀骨缠剧毒,成为这个恶魔的工具?
或者…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和对峙中!
异变陡生!
“嗡…嗡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心烦意乱、如同无数细小蚊蝇在耳膜深处疯狂振翅的**高频噪音**,毫无征兆地从下方幽深的山谷方向传来!
这声音比之前后洞里的“鬼蝇”探测器更加尖锐!更加密集!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大脑深处!
“鬼蝇…母巢?!” 周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他们动用了母巢级探测器?!范围覆盖整个山谷?!”
屠刚那双暗红的眼瞳也猛地一缩!他霍然转头,死死盯向下方的黑暗山谷!那张布满恐怖伤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的神色?!
“不止…还有…‘猎犬’!” 屠刚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那只独臂猛地指向山谷深处某个方向!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嗷呜——!!!”
一声极其怪异、混合着野兽咆哮和金属摩擦般刺耳尖啸的嚎叫,猛地从山谷深处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暴戾、嗜血和一种非人的冰冷!穿透力极强,震得悬崖平台上的碎石都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如同群狼啸月!但比狼嚎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悸!
“是‘疫鬼’方济…那个疯子博士…改造的生化‘猎犬’!” 周振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对这些东西极为忌惮,“它们被‘鬼蝇’母巢引导…鼻子比狗还灵!对血腥味和特殊生物信号极度敏感!它们…是冲着秦霄来的!冲着芯片!也冲着他体内残留的蚀骨缠气息!”
“不止猎犬!” 屠刚的声音冰冷如铁,他那双暗红的眼睛如同雷达般扫视着下方黑暗的山林,“还有‘影鬼’的暗杀组!他们就在附近!刚才的爆炸和枪声…彻底暴露了位置!母巢和猎犬…只是开胃菜!”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风中的破空锐响,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平台侧下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激射而出!
目标!
首指挎斗中、气息最为虚弱的秦霄!
角度刁钻至极!时机狠辣无比!正是秦霄心神被鬼蝇噪音和猎犬嚎叫剧烈冲击、防御最薄弱的瞬间!
“小心!” 周振山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己来不及!
秦霄的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下意识地想躲,但重伤虚弱的身体反应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致命的寒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避无可避的刹那!
“哼!”
一声冰冷的闷哼响起!
站在平台边缘的屠刚动了!他那只独臂快如鬼魅!后发先至!
“叮!!!”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一道乌光从屠刚的袖口闪电般射出,精准无比地在半空中拦截了那道射向秦霄的寒芒!火星迸溅!偷袭的暗器被狠狠击飞,钉在远处的岩石上!
是屠刚!他竟然出手救了秦霄?!
然而,屠刚出手的代价是——他的位置彻底暴露!
“发现‘刑鬼’屠刚!目标叛变!重复!目标叛变!执行清除!”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透过加密频道,清晰地回荡在下方山谷中!
紧接着!
“哒哒哒哒哒——!!!”
密集如雨、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从下方数个方向同时响起!目标不再是秦霄和周振山,而是…悬崖平台边缘的独臂屠刚!
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过来!封锁了屠刚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屠刚眼中暗红的光芒爆闪!身体如同鬼魅般急速晃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致命的弹道!但依旧有几发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将他本就破旧的灰色工装撕开几道口子!
“屠刚!!” 周振山发出一声复杂的低吼,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情绪。
“没时间了!” 屠刚猛地回头,那双暗红如血、漆黑如渊的眼睛死死盯住挎斗中的秦霄!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和决绝,压过了下方的枪声和猎犬的狂嚎:
“秦霄!想活命!想复仇!就跟我跳!”
话音未落!屠刚那只独臂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抓住了秦霄的衣领!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不容抗拒地将他从冰冷的挎斗中硬生生拖了出来!
“你干什么?!” 周振山怒吼,木杖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屠刚的手臂!
“滚开!老东西!” 屠刚一声厉喝,仅存的右臂猛地一甩!一股狂暴的劲力涌出,硬生生将周振山砸来的木杖格开!同时,他拖着踉跄的秦霄,毫不犹豫地朝着悬崖平台外…那深不见底、被黑暗和诡异嚎叫笼罩的万丈深渊…**纵身跃下**!
“不——!!!” 周振山的怒吼声被呼啸的山风瞬间撕碎!
秦霄只觉一股巨大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全身!冰冷的狂风如同无数把刀子,狠狠刮在脸上!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越来越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猎犬狂嚎!屠刚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向未知的深渊!
坠落!
向着死亡!
向着…复仇唯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