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市钢铁厂北区实验室，清晨六点三十二分。
北风实验室的门锁己经锈死，曲鑫用警棍砸了三次才撞开。木门裂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与古怪草药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秦霄抱着昏迷的小美紧随其后进入实验室。这是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狭长房间，靠墙摆放着各种古老的化学仪器——青铜蒸馏器、陶制坩埚、满是划痕的研钵，与现代的实验设备形成诡异对比。
"这地方像中世纪炼金术士的工作室。"曲鑫用手电筒扫过那些器皿。
"本来就是。"秦霄轻轻将小美放在唯一一张干净的台面上，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北风手稿记载的配方就是在这里研发的。"
房间最里侧是一个嵌入墙体的保险柜，门上刻着七个凹槽，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秦霄从口袋里掏出那本《冬至仪式操作指南》，翻到最后一页：
"需要七把钥匙...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小美手臂内侧的静脉上——那里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十字疤痕。秦霄用紫外线灯照射，疤痕在蓝光下发出微弱的荧光。
"纳米电极集群..."秦霄轻声道，"七个实验体的植入物就是钥匙。"
曲鑫检查着保险柜："没有钥匙孔，怎么开？"
"生物识别。"秦霄指向凹槽旁的几乎不可见的扫描窗，"需要七个实验体的血液样本。"
他回到小美身边，小心地用手术刀在她掌心十字切口处取了一滴血，滴在最中央的凹槽里。血液接触到金属表面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保险柜内部传来机械转动的声响。
"有用！但还需要其他六个..."曲鑫的话没说完，秦霄己经走向墙角的冷藏柜。
冷藏柜里整齐排列着六个小瓶，每个瓶子上标着数字1到6。秦霄取出这些瓶子，里面的液体在晨光中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暗红色。
"其他实验体的血液样本..."秦霄依次将血液滴入对应的凹槽。每滴入一份，保险柜内部的机械声就更响一些。
当第六滴血落入凹槽时，保险柜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缓缓弹开。里面只有一个金属盒子，表面布满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秦霄刚拿起盒子，小美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咯咯声。
"她在排斥纳米电极！"秦霄冲回小美身边，按住她痉挛的手臂，"曲鑫，打开那个盒子！"
曲鑫撬开金属盒，里面是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和一本薄薄的笔记。笔记扉页上写着：《抗药性实验日志，1998年冬，秦牧野》。
"这是..."
"孤儿院的实验记录。"秦霄接过笔记快速翻阅，"看这个——"
他指向一页表格，上面列着七个孩子的代号和各项生理指标。在"3号"那一栏，"骨骼肌密度"指标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优异，适合载体改造"；"6号"的"神经可塑性"指标旁则写着："完美契合，建议深度开发"。
表格最下方是一张褪色的照片，七个穿着条纹睡衣的孩子站成一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最右边是个瘦小的女孩，紧紧抓着一个稍高男孩的手——正是年幼的小美和她的哥哥杜小明。
"这就是黑手党最初的实验体..."曲鑫的声音变得嘶哑，"他们从孤儿院挑选了七个孩子..."
秦霄继续往后翻，日志详细记录了每天给孩子们注射的药物组合和反应。在12月24日那页，记录突然中断，最后一句话是："7号出现意外抗药性，暂停实验。6号表现超出预期，建议提取前额叶样本。"
"提取前额叶样本？"曲鑫瞪大眼睛，"那不就是..."
"切除部分大脑。"秦霄的声音冰冷，"杜小明之所以能成为完美的'记忆载体'，是因为他们取出了他的前额叶皮层，改造成了纯粹的存储介质。"
小美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秦霄迅速检查她的瞳孔，发现左眼瞳孔边缘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金属反光点。
"纳米电极正在向视觉皮层迁移..."他抓起那支蓝色小瓶，"必须立刻中和。"
曲鑫拦住他："你确定那是解药？如果是更可怕的毒药呢？"
"配方和北风手稿记载的逆转剂一致。"秦霄拔掉瓶塞，将液体滴在小美眉心的针孔处，"莨菪碱拮抗剂加上纳米级磁铁微粒，能吸引并固定游走的电极。"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小美的尖叫几乎震破耳膜。她的身体弓起，手指死死抓住台面，指甲断裂出血。接着，就像断电的机器一般，她突然下来，呼吸变得平稳。
眉心处，一个微小的金属颗粒慢慢渗出皮肤，被蓝色液体包裹着，像一颗诡异的露珠。
"第一个电极出来了。"秦霄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那颗微粒，"还有几十个分散在她的大脑各处..."
曲鑫继续翻阅实验日志，突然停在一页上："秦霄，你得看看这个。"
那页贴着另一张照片：年轻的秦牧野站在七个孩子中间，手搭在一个男孩肩上。男孩右眼下方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流血。照片边缘写着："7号意外伤，基因样本采集完成。"
"这是..."曲鑫看向秦霄右眼角的疤痕。
"我。"秦霄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第零号实验体...父亲的第一个试验品。"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小美微弱的呼吸声。曲鑫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翻阅日志。在最后一页，他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是一份名单：
《抗药性实验最终筛选结果》
1号：林小虎（终止于1999.1.5，心脏摘除）
2号：王雪松（转移至D项目二期）
3号：张建军（骨骼改造成功，转入潜伏计划）
4号：李雪梅（排斥反应，终止于1999.3.12）
5号：赵国强（转移至D项目二期）
6号：杜小明（神经重塑成功，转入记忆载体计划）
7号：杜小美（异常抗药性，建议长期观察）
名单下方盖着那个熟悉的徽章：三个齿轮环绕一把手术刀。
"张建军...电梯井那具尸体。"曲鑫指着3号记录，"骨骼改造指的是整容成张明远的样子？"
"不止。"秦霄翻回前面的日志，"看这里——他们用某种金属溶液增强了他的骨骼密度，使他能承受多次整形手术。"
曲鑫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变得异常复杂："鉴证科分析了殡仪馆冷藏室那些'活死人'的血液...全是HLA-B*15:11型，和电梯井尸体一样。"
"七个实验体的克隆体或复制品..."秦霄的声音绷紧，"黑手党在批量生产载体。"
小美突然咳嗽起来，眼睛慢慢睁开。这次，她的眼神清澈了许多，虽然仍然充满痛苦。
"秦...医生..."她的声音虚弱但清醒，"哥哥他...不是自愿的..."
秦霄握住她的手："我们知道。你现在安全了。"
"不...不安全..."小美挣扎着坐起来，"冬至仪式...还没结束。父亲需要...七个宿主..."
她从实验台上滑下来，踉跄着走到墙边，指向一张被煤烟熏黑的城市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七个地点，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钢铁厂...只是天枢。"小美的手指顺着线条移动，"还有六个...六个仪式点..."
曲鑫立刻拍照传回警局："我让人分头搜查这些地点。"
"来不及了..."小美的身体突然晃了晃，一缕鲜血从鼻孔流出，"他开始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共七下，像是某种钟声。
秦霄冲到窗前，只见钢铁厂七个方向的天空同时升起淡淡的红色烟雾，在晨光中几乎不可见，但确实存在。
"七个仪式点同时激活..."秦霄翻到实验日志最后，那里夹着一张奇怪的图纸——七个大脑围绕一个中心大脑的神经连接示意图，"他要同时控制七个宿主的意识。"
小美突然抓住秦霄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你的疤...是关键..."
秦霄愣住了："什么？"
"十字钥...不完整..."小美的眼神又开始涣散，"需要...零号..."
她的身体再次痉挛，这次更剧烈。秦霄按住她，发现她后颈处有一个新鲜的凸起——皮肤下，数十个纳米电极正在向脊椎汇聚。
"必须立刻送医！"曲鑫己经拨通急救电话。
秦霄快速收集实验日志和剩余的蓝色液体，突然注意到日志扉页背面有一行之前被忽略的小字：
"零号样本特殊处理，疤痕处植入控制终端。激活频率：冬至日正午，462THz。"
秦霄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右眼角的疤痕——那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苏醒。
警笛声由远及近，但秦霄知道，普通的医院对小美的情况无能为力。他看向那七个红圈的位置，突然明白了父亲的全盘计划。
"不是七个宿主..."他低声说，"是七个节点，组成一个神经网络。而中心控制者..."
"是你？"曲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因为你是什么零号实验体？"
秦霄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小美痛苦扭曲的脸上，想起实验日志中那句"7号出现意外抗药性"。三十年前，小美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完全控制的孩子；而现在，她再次成为父亲计划中的变数。
"我们得去天璇位。"秦霄突然说，"七个点中最靠近市中心的那个。"
"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秦霄的声音被又一波警笛声淹没。窗外，红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在天空中形成诡异的图案，像是七个相连的十字架。
小美的手突然抓住秦霄的衣领，将他拉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她的瞳孔己经完全扩大，黑得像两个无底洞：
"找...母亲..."她的声音变成了两个人的和声，"她在...十字下面..."
说完，她的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秦霄和曲鑫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市中心医院的旧太平间，那里有一个被废弃的十字形停尸区。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位置正好对应地图上的天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