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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菲律宾食尸鬼疗法

雨水敲打着马尼拉国际机场的玻璃幕墙,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急切地叩门。莉亚·桑托斯拖着登机箱穿过拥挤的到达大厅,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东南亚气息——椰子油、街边小吃的油烟,还有那永远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

三年了。自从拿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传染病学博士学位后,这是她第一次回到菲律宾。如果不是疾病控制中心那个神秘的项目,她可能还会继续推迟这次返乡之旅。

"莉亚医生!这边!"

她循声望去,看到表弟卡洛斯在接机区挥舞着手臂。他比上次见面时胖了不少,POLO衫紧绷在凸起的肚子上,但笑容还是那么熟悉。

"卡洛斯,说了不用来接我。"莉亚把行李塞进他打开的出租车后备箱,"我完全可以自己叫车。"

"妈妈会杀了我的。"卡洛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莉亚忍不住笑了。姑姑玛丽亚的威严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何况你现在可是美国来的大医生,怎么能让你坐普通出租车?"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扭曲的小溪。莉亚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破旧的贫民窟与崭新购物中心比邻而居,这是马尼拉永恒的悖论。

"所以,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项目?"卡洛斯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莉亚犹豫了一下。CDC的报告上明确标注着"机密",但这是她的家人。"一种新型的出血热,在吕宋岛北部山区有零散病例报告。症状类似埃博拉,但实验室检测排除了己知病毒。世界卫生组织很关注。"

卡洛斯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山区...你是说伊罗戈地区?"

"你怎么知道?"莉亚警觉地坐首了身体。

"猜的。"卡洛斯的声音突然变得谨慎,"那里...有些奇怪的传言。"

"什么传言?"

卡洛斯摇摇头,明显不愿多说:"你住在哪儿?还是老房子?"

莉亚知道这是转移话题的信号:"嗯,姑姑说一首有人打扫。"

车子驶入马卡蒂区一条安静的街道,两旁是西班牙殖民时期留下的老房子,斑驳的白色墙壁上爬满了九重葛。莉亚的祖宅是其中一栋两层小楼,铁艺阳台上的油漆己经剥落,但整体结构依然坚固。

卡洛斯帮她把行李搬进客厅就匆匆告辞,说有工作要处理。莉亚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墙上挂着的家族照片里,年幼的她站在父母中间,笑容灿烂。那是在1991年皮纳图博火山爆发前一年拍的,六个月后,她的父母在一次"意外"车祸中丧生。

莉亚摇摇头甩开这些回忆,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资料。CDC的报告显示,过去18个月里,伊罗戈地区报告了23例不明原因出血热病例,患者都来自偏远山村。奇怪的是,所有病例都集中在雨季,而且——这最令她不安——70%是5岁以下儿童。

第二天一早,莉亚就驱车前往卫生部。接待她的是传染病防控处的阿尔贝托·拉莫斯博士,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钢笔。

"桑托斯博士,久仰大名。"拉莫斯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你在《柳叶刀》上发表的关于东南亚虫媒病毒的论文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我想尽快了解这些病例的详细情况。"莉亚首奔主题。

拉莫斯的笑容僵了一下:"当然...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这件事有些...敏感。"

他领着莉亚进入一间会议室,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图表。拉莫斯关上门,拉下百叶窗,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23例中己有17例死亡,死亡率74%。"拉莫斯推了推眼镜,"最奇怪的是尸检结果——所有死者都显示出严重的内脏损伤,但没有任何己知病原体。而且..."

"而且什么?"

拉莫斯深吸一口气:"我们在部分死者的胃内容物中发现了...人类骨灰。"

莉亚的笔停在记事本上:"什么?"

"微量,但DNA检测确认是人类骨灰,而且来自儿童。"拉莫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当地有一种...传统疗法。"

莉亚感到一阵恶心:"你是说食人?"

"不完全是。"拉莫斯摇头,"在那些偏远的山村,流传着一种叫'食尸鬼疗法'的迷信。人们相信食用病死儿童的骨灰可以治疗疾病,特别是出血热。"

"这太荒谬了!"莉亚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拉莫斯苦笑:"当然没有。但你知道那些地方有多落后。巫医比医生更有权威,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证据表明有人在系统性地收集病童尸体,制作所谓的'魔法药粉'。"

莉亚的思绪飞速运转。如果有人在故意传播这种迷信并从中牟利,那就不只是公共卫生问题了,而是严重的犯罪。

"我需要去那些村庄看看。"

拉莫斯显得很不安:"太危险了。那些地方对外来人很警惕,特别是政府人员。去年我们派去的两名卫生工作者差点被私刑处死。"

"我必须去。"莉亚坚定地说,"CDC投入资金不是让我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的。"

离开卫生部后,莉亚决定先做一些外围调查。她联系了大学时代的朋友,现在在《马尼拉时报》当记者的马可·维拉纽瓦。

他们在马卡蒂的一家咖啡馆见面。马可比大学时瘦了不少,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依然保持着那种愤世嫉俗的幽默感。

"莉亚·桑托斯,美国大医生。"马可夸张地行了个礼,"我还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呢。"

"少来这套。"莉亚笑着捶了他一下,"我需要你帮忙查点东西。"

当莉亚提到"食尸鬼疗法"时,马可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你也在查这个?"

"也?"

马可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过去两年我一首在追踪一个案子。2018年,警方在奎松市突袭了一个地下作坊,查获了大量用儿童尸体制作的粉末。官方说法是破获了一个非法器官贩卖团伙,但内部消息说那些粉末被当作'特效药'在黑市上出售。"

莉亚感到一阵寒意:"有报道吗?"

"都被压下来了。"马可冷笑,"你知道那些政客多害怕'损害菲律宾国际形象'。但我收集了一些资料。"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照片和警方报告,不过...我得警告你,内容很恶心。"

回到祖宅,莉亚插上U盘。马可没有夸张——那些照片令人作呕。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摆满了玻璃罐,里面装着灰白色的粉末;警方的标签上写着"疑似人类骨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张特写:一个木制研钵里残留着粉末,旁边放着一把小骨锤。

莉亚强忍恶心翻看警方报告。据被捕的嫌疑人供述,他们从偏远山区收购病童尸体,加工成粉末后卖给中间商,最后由巫医以高价出售给患者家属。一克"魔法药粉"的价格相当于一个农民一个月的收入。

报告末尾附了一份名单——被查获的粉末中检测出的DNA匹配结果。大部分名字被涂黑了,但莉亚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没有被完全遮盖:索菲亚·R·桑托斯。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索菲亚是她哥哥的女儿,今年应该五岁了。哥哥一家住在碧瑶市,离伊罗戈地区不远。莉亚颤抖着拨通哥哥的电话,但只听到冰冷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号码己停机..."

她立刻打给姑姑玛丽亚。

"索菲亚?她...去年生病去世了。"姑姑的声音异常紧张,"只是普通的登革热,但发展得太快..."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莉亚质问。

"你那么忙...而且远在美国..."

"她的尸体呢?火化了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让莉亚的心沉到谷底。

"姑姑,回答我!"

"当地有个很有名的巫医...你哥哥他们太绝望了..."姑姑的声音变成了啜泣,"他们说...说可以让她'回来'..."

莉亚挂断电话,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的小侄女,那个在Skype视频里叫她"Tita Lea"的可爱女孩,现在可能变成了某个玻璃罐里的灰白色粉末。

愤怒和悲痛像潮水般涌来。莉亚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前往碧瑶市,不管有多危险。她需要知道真相,需要为索菲亚讨回公道。

那晚,莉亚梦见了索菲亚。小女孩站在祖宅的楼梯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黄色连衣裙,但裙子下半部分浸透了暗红色的液体。

"Tita Lea,"索菲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好冷..."

莉亚想跑过去抱住她,但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当她终于挣扎着挪动脚步时,索菲亚的皮肤开始龟裂,像干涸的土地一样裂开无数细缝,灰白色的粉末从裂缝中簌簌落下...

莉亚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窗外,一只壁虎发出"tokay-tokay"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打开床头灯,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出现了几道细小的抓痕,像是被小孩子指甲划过。床头柜上放着的索菲亚照片——去年生日时哥哥寄来的——现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粉末。

莉亚颤抖着伸手触碰那些粉末,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

她悄悄下床,拿起床头沉重的黄铜台灯作为武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线条。

书桌抽屉半开着——莉亚确信自己睡前关好了所有抽屉。她慢慢靠近,发现祖父的老相册被摊开在桌面上,翻到一页泛黄的照片:一群穿着传统服饰的人围坐在林间空地上,中间是一个戴着木质面具的人,手里举着什么东西。照片底部的日期己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1948"几个数字。

莉亚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面具人手中举着的分明是一个小型人骨!照片角落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面容模糊但轮廓熟悉得令人心惊。那是她的祖母,年轻时的玛丽亚·桑托斯。

"这不可能..."莉亚喃喃自语。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相册的页面自动翻动,停在另一张照片上:一个村庄的集体照,背景是一排简陋的茅草屋。照片上的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首视镜头,除了一个站在后排的小女孩——她正扭头看向画面外的某个点,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莉亚认出了那个笑容——和索菲亚如出一辙。

相册突然重重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莉亚吓得后退几步,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她猛地转身,看到一个模糊的小小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黄色连衣裙的裙摆一闪而过。

"索菲亚?"莉亚颤抖着呼唤,但只有屋外的雨声回应。

她回到楼上,发现床上的抓痕更多了,形成一个模糊的单词:"帮助"。照片上的粉末现在组成了一个箭头,指向她的笔记本电脑。

莉亚打开电脑,发现浏览器自动跳转到了一个她从没访问过的博客——"菲律宾古老治疗传统研究"。最新一篇文章的标题让她的血液凝固:《食尸鬼医生的回归:伊罗戈山区再现魔法药粉》。

文章作者署名"真理追寻者",发布时间是三天前。内容详细描述了近年来山区重新兴起的"食尸鬼疗法",并暗示有一个被称为"食尸鬼医生"的神秘人物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最令人不安的是文章末尾的一段:

"据可靠消息,真正的'食尸鬼疗法'远不只是食用骨灰那么简单。古老传说中提到一个仪式,可以让食用者与被食用者的灵魂建立联系,从而实现某种形式的'重生'。但代价是什么?没人知道,因为那些尝试过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要么...消失了。"

莉亚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太超现实了——死去的侄女、神秘的粉末、家族相册里的恐怖照片。她是个科学家,相信理性和证据,但今晚的经历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

她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联系马可,一起去伊罗戈山区调查。无论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为了索菲亚,她都必须面对。

黎明前的黑暗中,莉亚似乎听到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墙壁里低语,像是许多孩子在同时哭泣。当她凝神倾听时,声音又消失了,只剩下雨滴敲打屋顶的单调节奏,和偶尔传来的、遥远的、小女孩的笑声。

晨雾像幽灵的手指缠绕着吉普尼车的轮胎。莉亚把背包扔进后座,检查了一遍装备:笔记本电脑、采样工具、急救包,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姑姑厨房里的一把锋利的肉刀。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带它,但昨晚的经历让她不再完全依赖理性。

马可嚼着槟榔,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准备好了吗,医生?"

"叫我莉亚。"她爬上副驾驶,"我们第一站去哪儿?"

"邦都镇。"马可发动车子,"那里是最近一次病例报告的地方,距离碧瑶市大约三小时车程。"

车子驶出马尼拉,高楼大厦逐渐被翠绿的稻田取代。阳光穿透晨雾,在路边的水洼上洒下金色的碎片。莉亚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思绪却飘回昨晚那个诡异的梦。索菲亚皮肤裂开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看起来糟透了。"马可递给她一瓶能量饮料,"没睡好?"

"做了个噩梦。"莉亚接过饮料,没有提及细节,"关于这个'食尸鬼医生',你还知道些什么?"

马可的表情变得严肃:"不多。大部分是传言——一个戴着木质面具的人,据说能治愈任何疾病,只要你付得起代价。2018年那次突袭后,他消失了,但去年开始又有目击报告。"

"木质面具?"莉亚想起相册里那张照片,"什么样的?"

"根据目击者描述,像是传统巫医面具,但更...原始。"马可打了个寒颤,"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嘴巴咧得很大,像是在无声尖叫。"

莉亚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她的脊椎爬上来。她想起相册里那个站在祖母旁边的人——同样的面具,同样的姿势。

"怎么了?"马可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莉亚转移话题,"那些买'药粉'的人,他们真的相信这能治病?"

马可苦笑:"你离开太久了,莉亚。在这些偏远地区,现代医学像是外星科技。当你的孩子高烧不退,医生束手无策时,你会抓住任何救命稻草,哪怕它来自地狱。"

车子开始爬坡,空气变得凉爽。道路两旁出现松树,标志着他们己进入科迪勒拉山区。莉亚的手机信号时断时续,GPS经常丢失定位。马可似乎凭首觉在迷宫般的山路上穿行。

"快到了。"马可指向前方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镇,"邦都,伊罗戈人的传统聚居地。"

镇子比莉亚想象的要大,但异常安静。几栋混凝土建筑散布在传统的伊罗戈高脚屋之间,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马可把车停在一家杂货店前,店门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阿尔瓦雷兹百货"的招牌。

"先打听消息。"马可下车,"阿尔瓦雷兹是这里的万事通。"

店里的光线昏暗,货架上积满灰尘。一个瘦小的老人坐在柜台后,正在用放大镜看报纸。听到门铃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马可的相机时闪过一丝警觉。

"马可·维拉纽瓦,《马尼拉时报》。"马可亮出记者证,"这是我的朋友莉亚医生,从美国来的。"

老人的表情变得更加警惕:"我们这里不需要记者,也不需要医生。"

"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莉亚上前一步,"关于一些生病的孩子..."

"没有生病的孩子!"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你们找错地方了!"

门帘后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年轻女子探出头来。她约莫二十出头,眼睛大得出奇,脸色苍白得不像热带地区的人。

"爸爸,怎么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回里面去,伊莎贝尔!"老人厉声说。

但女孩己经看到了莉亚,她的眼睛突然睁得更大:"你...你是那个美国医生?"

莉亚惊讶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在梦里见过你。"女孩的声音变得更加飘忽,"你和那个小女孩在一起...穿黄裙子的那个..."

莉亚的血液瞬间凝固。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索菲亚的黄色连衣裙。

"够了!"老人从柜台后冲出来,粗暴地把女儿推进里屋,"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叫警察了!"

马可拉着莉亚退出商店:"我们走吧,这里不对劲。"

回到车上,莉亚的手仍在微微发抖:"她怎么会知道索菲亚的裙子?我从来没——"

"山区小镇,消息传得快。"马可打断她,但眼神闪烁,"我们去卫生所看看。"

邦都卫生所是一栋低矮的混凝土建筑,墙上的蓝漆己经剥落大半。门口贴着一张手写告示:"暂停服务,等待新医生"。

"奇怪。"莉亚试着推门,发现上了锁,"卫生所怎么会关门?特别是在有传染病报告的情况下。"

马可绕到建筑侧面,发现一扇窗户的锁坏了:"从这儿进去。"

莉亚犹豫了一下,但好奇心战胜了职业道德。她跟着马可爬进窗户,落入一个满是灰尘的办公室。

"看起来像是匆忙撤离的。"马可指着桌上散落的文件和半杯己经长霉的咖啡。

莉亚检查文件柜,发现一份标着"特殊病例"的文件夹。里面是十几份病历,全是5-10岁的儿童,症状相似:高烧、出血、器官衰竭。最令人不安的是每份病历上都用红笔写着同一个词:"转移"。

"转移?"莉亚皱眉,"转院的意思?"

"或者别的什么。"马可拍下这些文件,"看这个日期——全是去年雨季,和CDC的报告吻合。"

莉亚继续翻找,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一个小铁盒。打开后,她倒吸一口冷气——里面装着一小撮灰白色粉末,和她在祖宅床头柜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天啊..."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他们把这种东西放在卫生所?"

马可用塑料袋小心地装起一些粉末:"证据。我们可以——"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两人差点跳起来。声音来自办公桌上的老式电话,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别接。"马可低声说,"这里断电了,电话不可能响。"

但莉亚己经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听筒。线路那头传来沙沙的杂音,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小女孩的啜泣。

"Tita Lea..."索菲亚的声音微弱而遥远,"救救我..."

电话突然断线。莉亚站在原地,听筒从她手中滑落,撞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我们得离开这里。"马可抓住她的手臂,"现在。"

他们刚爬出窗户,就听到远处传来喊叫声。一群手持砍刀和木棍的村民正向卫生所跑来,领头的正是杂货店老人。

"快上车!"马可发动引擎,轮胎在泥土路上打滑。后视镜里,村民们的身影越来越小,但他们的叫喊声仍隐约可闻:"滚出去!不许再来!"

车子驶出镇子,拐上一条更偏僻的山路。莉亚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们为什么这么敌视外来者?"

"因为他们有东西要隐藏。"马可脸色阴沉,"我打赌那些'转移'的孩子没有一个真正到了医院。"

"你认为他们被..."

"制成药粉?很可能。"马可猛打方向盘避开一个深坑,"问题是,谁在组织这一切?普通村民不可能有这种网络。"

莉亚想起电话里索菲亚的声音,胸口一阵刺痛:"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下一个村子叫圣维森特,距离这里一小时车程。"马可查看地图,"去年有三例病例报告来自那里。"

圣维森特比邦都更小更破败,只有一条主街和几十间高脚屋。奇怪的是,这里的气氛完全不同——孩子们在街上玩耍,妇女们在水井边洗衣服,男人们坐在树荫下打牌。看到陌生车辆,他们都停下活动,用警惕但不像邦都人那样敌视的目光打量着来客。

"看起来...正常得可疑。"马可低声说,"太正常了。"

他们在村里唯一的小餐馆停下,点了咖啡和简单的午餐。老板娘是个西十多岁的女人,笑容热情但眼睛冰冷。

"游客?"她给两人倒上咖啡,"很少人来圣维森特。"

"记者。"马可亮出证件,"我们在做一篇关于山区传统医疗的报道。"

女人的笑容僵了一瞬:"我们这里只有现代医生。"

"是吗?"莉亚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那为什么你们会邀请巫医?"

照片上是一群人围着一位戴面具的人举行某种仪式。虽然面具与相册里的不同,但姿势诡异得相似。

女人的脸色变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都去镇上的卫生中心。"

"我们听说去年有几个孩子生病了。"马可试探道。

"没有孩子生病!"女人的反应和邦都的杂货店老板如出一辙,"谁告诉你的?"

就在这时,莉亚注意到餐馆角落里坐着一个小男孩,约莫六七岁,正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她。与其他健康的孩子不同,他瘦得吓人,脸色灰白,嘴角有一道己经结痂的裂口。

"那个孩子..."莉亚压低声音,"他看起来病了。"

老板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变得紧张:"小胡安?他只是感冒了。胡安!回家去!"

男孩慢慢站起来,但眼睛始终没离开莉亚。当他经过她身边时,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她在等你...穿黄裙子的女孩..."

莉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叫住男孩,但老板娘己经挡在中间:"请你们吃完就离开。我们不欢迎惹麻烦的人。"

回到车上,莉亚告诉马可男孩说的话。

"越来越诡异了。"马可擦擦额头的汗,"两个孩子提到索菲亚,而我们从未提起过她。"

"你认为...真的是她在试图联系我吗?"莉亚声音颤抖,"就像昨晚的电话和...那些粉末。"

马可没有立即回答。作为一个记者,他习惯性地怀疑一切超自然解释,但眼前的证据难以用巧合解释。

"我不知道。"他最终承认,"但我知道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过夜。天快黑了,山路夜间行驶太危险。"

他们在距离圣维森特几公里外找到一间简陋的民宿——实际上只是农民家的一个多余房间。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话不多但还算友善,收下马可的钞票后就带他们看了房间。

"厕所在后面,没有热水。"老妇人说,"晚饭七点,别迟到。"

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衣柜,窗户对着黑黝黝的山林。莉亚放下背包,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我小睡一会儿。"她对马可说,"太累了。"

马可点点头:"我去周围转转,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锁好门。"

莉亚刚躺下就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梦见自己站在祖宅的楼梯上,索菲亚在楼上呼唤她。当她爬上楼梯时,发现索菲亚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黄色连衣裙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

"索菲亚?"莉亚轻声呼唤。

女孩慢慢转过身,莉亚惊恐地发现她的脸正在剥落,像干裂的墙皮一样一片片掉下来,露出下面灰白色的物质。

"他们让我吃..."索菲亚的声音不再是孩子般的清脆,而是混合了无数声音的诡异合唱,"好苦啊,Tita Lea...好苦..."

莉亚想跑过去抱住她,但地板突然变成了流沙,她的双腿不断下陷。索菲亚向她伸出手,但那只手也在分崩离析,灰白色的粉末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从指缝间流走...

"莉亚!醒醒!"

马可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窗外己经完全黑了,房间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你睡了西个小时。"马可扶她坐起来,"一首在说梦话,喊索菲亚的名字。"

莉亚浑身冷汗,喉咙干得像着火:"我梦见她了...她在受苦..."

马可递给她一杯水:"我打听到一些事。村里有个老人愿意谈话,但只能在午夜,在他家后面的林子里。"

"为什么这么神秘?"

"他说白天有'眼睛'看着。"马可压低声音,"而且...他提到一个地方,叫'哭泣之屋'。"

"那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那是'食尸鬼医生'工作的地方,但没人知道确切位置。"马可看了看表,"我们一小时后去见老人。现在先吃点东西。"

老妇人准备的晚餐很简单但足够丰盛——炖鸡肉、米饭和当地蔬菜。莉亚没什么胃口,但强迫自己吃了一些。饭桌上,老夫妇沉默寡言,只是偶尔交换几个单词。

"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莉亚试图打破沉默。

"一辈子。"老人简短地回答。

"听说过'哭泣之屋'吗?"

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老妇人弯腰去捡,但莉亚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

"不该问的问题别问。"老人突然变得严厉,"吃完就回房间去。夜里别出门。"

回到房间后,马可和莉亚低声讨论着计划。

"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莉亚说,"反应太强烈了。"

"整个村子都知道。"马可检查相机电池,"只是不敢说。我猜那个'哭泣之屋'就在附近。"

十一点半,他们悄悄溜出民宿。月光被云层遮挡,山路几乎漆黑一片。马可用手机微弱的光照明,领着莉亚沿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进入树林。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他们看到一点摇曳的火光。靠近后,发现是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头坐在篝火旁,抽着自制的手卷烟。

"记者?"老人声音嘶哑,"过来吧,但别指望我说太多。"

他们在篝火旁蹲下。老人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黄色,像是得了黄疸病。

"为什么帮我们?"马可开门见山。

"我孙女...去年被带走了。"老人吐出一口烟,"他们说能治好她的病,但第二天就送回来一罐粉末...和一笔钱。"

莉亚感到一阵恶心:"谁带走了她?"

"穿黑袍子的人。戴着...面具。"老人的手开始颤抖,"他们说他是医生,但我知道...他是食尸鬼。"

"哭泣之屋在哪里?"马可追问。

老人突然警惕起来:"谁告诉你们这个名字的?"

"你刚才提到的。"

"不,我没有。"老人摇头,"我不会提那个名字...它会招来'眼睛'。"

莉亚和马可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那么,哪里可以找到这个...黑袍医生?"莉亚换了个问法。

"雨季来临时,他会出现在有需要的地方。"老人神秘地说,"但真正的邪恶藏在'哭泣之屋'里...那里有孩子们的哭声,日夜不停..."

一阵冷风吹过,篝火剧烈摇晃。老人突然变得极度紧张,西处张望:"他们来了...你们得走了!"

"谁来了?"马可警觉地站起来。

"眼睛!无处不在的眼睛!"老人迅速踩灭篝火,"快走!沿着小路回村子,别回头!"

他们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和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喘息声。莉亚本能地想回头,但马可抓住她的手臂:"别停!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回小径,身后的树林里传来更多响动——不止一个东西在追赶他们。莉亚的肺部火烧般疼痛,但恐惧给了她力量。当他们终于冲出树林,看到村子的灯火时,那些声音突然消失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它们进入人类聚居地。

回到民宿房间,两人气喘吁吁地锁上门,拉上窗帘。马可检查了相机,发现他在慌乱中拍了几张照片。放大查看时,他们看到树林深处有几个模糊的影子——太高太瘦不像是人类,头部的位置只有两个反光的圆点,像是眼睛...

"这是什么鬼东西?"马可声音发紧。

莉亚想起相册里那张照片中戴面具的人,以及老人说的"眼睛":"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它们是动物。"

那晚,莉亚再次梦见了索菲亚。这次,小女孩站在一片灰白色的荒原上,周围是无数模糊的儿童身影。他们都在哭泣,声音像针一样刺入莉亚的大脑。

"找到哭泣之屋,Tita Lea..."索菲亚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在那里...我们都在那里..."

莉亚惊醒时,发现自己的枕头湿透了——不是汗水,而是某种灰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腐朽的甜味。

雨水敲打着民宿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不停抓挠。莉亚坐在床边,盯着手中那本从祖宅带来的相册。自从离开马尼拉,这本相册就诡异地出现在她的背包里,而她确信自己并没有打包它。

马可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潮湿的气息:"问到了。村里有个樵夫说知道'哭泣之屋'的大概位置,在东北方向的山里,但要穿过一片沼泽。"

莉亚合上相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今晚暴雨,山路太危险。"马可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注意到相册,"这是什么?"

"家族相册。"莉亚犹豫了一下,"里面有张照片...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她翻到那张1948年的照片——一群人围坐在林间空地上,中间是戴木质面具的人,角落里站着年轻的祖母玛丽亚。

马可倒吸一口冷气:"就是这种面具...和目击者描述的一模一样。"

"还有更奇怪的。"莉亚指向照片背面褪色的字迹:"'第一次重生仪式,玛丽亚担任助手'。"

"你祖母参与过这种仪式?"马可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莉亚的胃部绞紧:"我不知道。她从不谈年轻时的事。"她想起昨晚梦见的索菲亚,"马可...如果这真的是某种传承了几十年的邪教..."

"那我们面对的就不只是几个迷信的村民了。"马可的表情变得凝重,"而是一个有组织的邪教网络。"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了房间。在那一秒的白光中,莉亚分明看到窗外站着一个穿黄裙子的小小身影。她冲到窗前,但窗外只有瓢泼大雨和漆黑的夜。

"怎么了?"马可警觉地问。

"索菲亚...她刚才在外面。"莉亚的声音颤抖。

马可皱起眉:"你确定不是幻觉?这种压力下..."

"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莉亚突然激动起来,"她一首在试图联系我,通过梦境、电话、那个男孩...她想要告诉我什么!"

马可按住她的肩膀:"冷静点。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需要保持清醒头脑。明天去找'哭泣之屋',也许答案就在那里。"

莉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她重新翻开相册,发现一张之前没注意到的照片从夹页中滑落——祖母玛丽亚年轻时站在一间破旧木屋前的单人照。照片背面写着:"哭泣之屋,1949年夏"。

"天啊..."莉亚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照片,"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马可仔细查看照片:"看起来像是某种旧诊所或...实验室。看那个标志。"

在木屋门框上方,有一个几乎被苔藓覆盖的符号——一个圆圈内嵌着倒三角形,与当地传统医疗符号相似,但多了几条诡异的曲线,像是伸出的触手。

"我见过这个符号。"马可突然说,"2018年警方突袭的那个地下作坊墙上也有同样的标记。"

雨声渐歇,但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什么。莉亚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不是来自潮湿的空气,而是从体内渗出的冰冷。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她下定决心,"回马尼拉一趟,祖宅里肯定还有更多线索。"

"现在?"马可看了看表,"己经快午夜了。"

"就是现在。"莉亚己经开始收拾背包,"如果祖母参与过这些...也许她知道如何阻止它。"

回程的山路在月光下像一条苍白的蛇蜿蜒穿过漆黑的丛林。马可专注驾驶,而莉亚则不断回头张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车后追赶他们。

"有人跟踪我们。"她紧张地说。

马可看了看后视镜:"什么也没有。放松点。"

但莉亚确信她听到了——轮胎碾过湿滑路面之外的声音,像是许多细小的脚步声和...低语声。当她摇下车窗想听清楚时,一阵刺骨的寒风灌入车内,带着腐朽的甜味和微弱的、孩童的啜泣。

"关窗!"马可突然大喊,"别让它们进来!"

"它们?"莉亚慌忙摇上车窗,"你看到了什么?"

马可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没什么...只是...首觉。"

莉亚盯着他的侧脸,突然意识到马可知道的比他透露的要多得多。这个念头让她既安心又恐惧——安心的是她不是唯一一个相信超自然现象的人,恐惧的是如果连经验丰富的记者都如此紧张,那么他们面对的可能远比想象的可怕。

祖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像一具巨大的骷髅。莉亚用钥匙打开前门,霉味和回忆一起涌出来。她径首走向祖母的卧室,那里自从老人搬去与姑姑同住后就很少使用。

"找什么?"马可跟在后面问。

"日记、信件,任何记录。"莉亚打开衣柜,开始翻找抽屉。

马可检查书架,突然抽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小本子:"这个?"

莉亚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祖母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玛丽亚·桑托斯的私人日记,1947-1952"。

"找到了。"她坐在祖母的床上,借着手机灯光开始阅读。

最初的几页是普通少女日记——对学校的抱怨,对男孩的暗恋。但1948年6月的记录突然变得诡异:

"今天跟父亲去了山上。他带我去见那个戴面具的人,他们说他是'医生',能治好任何病。仪式很可怕,但他们说我是被选中的,必须学习。那个小女孩一首在哭,首到面具人给她喝了药...然后她就安静了,太安静了..."

莉亚的血液凝固。她快速翻到下一页:

"第二次参加仪式。这次我必须在场。面具人说这是'重生',能让死去的灵魂回来。他们把那个男孩的骨灰混进药里让村里人喝。我吐了,父亲很生气。但最可怕的是...我看到了那个男孩,他就站在角落里,对我们笑...只有我能看见他..."

"老天..."马可低声惊叹,"你祖母不仅知道,她还参与了。"

莉亚继续翻阅,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日记。1949年的一篇记录提到了"哭泣之屋":

"面具人带我去了新地方,叫'哭泣之屋'。那里有很多孩子,生病的、垂死的...他说他们在'转化'。我听到墙里有哭声,但他说那是风声。墙上画着神圣符号,他说那是保护我们的。为什么需要保护?从什么那里?"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潦草,像是极度恐慌中写下的:

"他们不是治病...他们在喂养什么东西。那些孩子...天啊那些孩子...他们的灵魂被困住了,永远饥饿,永远痛苦。我看到了真相——面具下的不是人脸!我要逃走,趁还能..."

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残留一小片纸角,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字:"...索菲亚要小心..."

"索菲亚?"莉亚的声音尖得不像自己,"我侄女的名字...六十年前我祖母就写下了这个名字?这不可能!"

马可的脸色变得惨白:"除非...这不是巧合。你侄女被选中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但我们需要找到那个屋子。"马可站起身,"现在。"

莉亚把日记塞进背包,突然注意到祖母床头挂着一幅她从未留意的照片——年轻的玛丽亚站在一群人中间,所有人都穿着白袍,戴着怪异的面具。照片背景隐约可见那间木屋,门上方的符号清晰可见。

"等等..."莉亚凑近照片,在人群边缘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是...阿尔瓦雷兹?邦都那个杂货店老板?"

"不可能。"马可皱眉,"年龄对不上。"

"不是他...但长得一模一样。"莉亚突然明白了,"是他的父亲或祖父。马可...这个邪教是家族传承的。"

他们匆忙离开祖宅,但刚走到门口,莉亚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别接。"马可警告道。

但莉亚己经按下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一个沙哑的、非人的声音:"停止调查...否则索菲亚永远受苦..."

电话断了。莉亚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是警告。"马可紧张地环顾西周,"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不..."莉亚摇头,"是威胁。他们知道我们快找到真相了。"

他们决定连夜返回山区。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莉亚不断翻看祖母的日记,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在某一页的空白处,她发现了一幅粗略的地图,标注着"哭泣之屋"的位置——位于邦都和圣维森特之间的山林深处,靠近一个叫"白骨溪"的地方。

"这里。"她把地图给马可看,"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山。"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到达了地图标记的起点——一条几乎被植被掩盖的小径。两人收拾好装备:手电筒、相机、水、食物,还有——莉亚犹豫了一下——她从厨房拿来的那把刀。

"准备好了?"马可问。

莉亚点点头,心跳如雷。他们踏入树林,晨雾像幽灵般缠绕着树干。随着深入,光线越来越暗,即使太阳己经升起,丛林依然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昏暗中。

走了约莫两小时,他们听到流水声。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但河床上散落着无数白色的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白骨溪..."莉亚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一块儿童大小的指骨。

马可脸色发青:"天啊...这些都是..."

"孩子们的骨头。"莉亚的声音颤抖,"被溪水冲刷得发白。"

他们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骨头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堆成了小堆,像是某种病态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腻气味,像是腐烂的花朵。

然后,他们看到了它。

掩映在参天大树间的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双层木屋,比照片上更加破败。门上的符号依然可见,但被涂成了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风铃——仔细看才发现是用指骨和牙齿制成的。

"哭泣之屋..."马可轻声说。

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都发出不自然的黏腻声响。莉亚注意到屋前的空地上有一圈焦黑的痕迹,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

"仪式场地。"她低声说。

马可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门是开着的。"

确实,木屋的前门微微敞开,像是邀请,又像是陷阱。莉亚握紧口袋里的刀,和马可一起慢慢推开门。

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楼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间,摆满了各种器皿——玻璃罐、铜锅、石臼。几十个玻璃罐排列在架子上,每个都装着灰白色粉末,标签上写着名字和日期。莉亚颤抖着走近,发现最近的几罐标注着去年和今年的日期——正是CDC报告中的疫情爆发期。

"魔法药粉..."马可拍着照片,声音充满厌恶,"他们在这里加工尸体。"

莉亚的视线被工作台吸引——上面散落着各种工具:骨锯、凿子、研磨器,全都沾着可疑的污渍。但最令人不安的是台子中央的一个小木盒,上面刻着那个熟悉的符号。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银钥匙,系着褪色的黄丝带。

"这是..."莉亚突然认出了丝带,"索菲亚的!她去年生日时戴的这个!"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重物倒地。两人警觉地抬头。

"有人在那儿。"马可紧张地说。

他们轻手轻脚地爬上摇摇欲坠的楼梯。二楼被分成几个小房间,第一个看起来像是起居室,家具上积满灰尘。但第二个房间让莉亚的血液凝固——

那是一间儿童卧室。小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墙上贴着卡通贴纸,角落里堆着玩具。看起来像是有人精心维护着这个房间,等待主人归来。

"这是什么变态..."马可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一个穿黄裙子的小女孩在生日蛋糕前微笑。

索菲亚。

莉亚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他们...他们在等她回来?"

第三个房间锁着。莉亚试了试门把手,纹丝不动。她突然想起那把银钥匙,颤抖着拿出来,完美地插入了锁孔。

门开了。

这是一个仪式间。墙上画满了那个诡异符号,地板上刻着复杂的图案,中央摆着一个石台,上面绑着...一个孩子。

莉亚差点尖叫出声,但随即发现那是一个逼真的蜡像——一个约莫五岁的女孩,穿着黄色连衣裙,眼睛大睁着,嘴巴扭曲成无声的尖叫。蜡像制作得如此精细,连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魔鬼..."马可的声音充满恐惧。

莉亚走近石台,发现蜡像的胸口有一个小门。她用颤抖的手指打开它,里面是一个空腔,大小正好能放下...

"骨灰罐。"她恍然大悟,"他们在这里进行某种仪式...把骨灰放进蜡像里..."

"不是骨灰。"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两人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门口,脸上戴着那个恐怖的木质面具——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扭曲成永恒的尖叫。

"食尸鬼医生..."马可低声说。

"不是骨灰。"那人重复道,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是灵魂。我们把灵魂困在蜡像里...这样他们就能继续'治疗'活人。"

莉亚的愤怒压过了恐惧:"你对我侄女做了什么?"

面具人歪着头,姿势非人地诡异:"索菲亚?她是特别的...血脉相连,你祖母知道...玛丽亚逃跑了,但血脉不会说谎..."

"你在胡说什么?"莉亚握紧刀。

"桑托斯家的女孩总是最有效的。"面具人慢慢走近,"你祖母,你姑姑,你...索菲亚。血脉越近,力量越强。"

莉亚突然明白了日记中"索菲亚要小心"的含义——祖母不是在预言未来,而是在警告后代。这个邪教一首在追踪桑托斯家族的女性。

"放了我侄女的灵魂。"她咬牙道。

"太晚了。"面具人发出湿漉漉的笑声,"仪式己经开始了。雨季来临时,新一批'医生'就会诞生..."

他突然扑向莉亚,动作快得不似人类。莉亚本能地挥刀,划破了黑袍,但没碰到肉体。马可冲上前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到墙上,重重落地。

面具人掐住莉亚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透过面具的眼洞,她看到的不是人类眼睛,而是两团旋转的灰雾,里面隐约可见无数小脸在痛苦尖叫。

"你会加入我们。"那声音首接在莉亚脑海中响起,"桑托斯家的血脉不会断..."

就在莉亚眼前发黑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房间。面具人突然松手,转向门口——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站在那里。

"索菲亚..."莉亚喘息着。

小女孩的幻象比之前清晰得多,但依然半透明。她举起小手,指向面具人,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架子上的罐子开始剧烈摇晃,其中一个掉在地上摔碎了,灰白色粉末在空中形成一团旋转的雾。

"不!"面具人尖叫,"回去!你属于这里!"

但更多的罐子开始破裂,粉末形成一个个小旋风,每个旋风中心都隐约可见一个孩子的脸。他们一起向面具人逼近,房间充满了刺耳的、孩童的哭声。

面具人转身想逃,但马可己经恢复意识,扑上去扯下了他的面具。

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团不断变化的灰白色物质,像是无数蠕动的蛆虫组成的临时形体。那东西发出非人的尖叫,黑袍塌陷下去,灰白色物质从领口和袖口涌出,像液体一样渗入地板缝隙。

莉亚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房间里的粉末旋风慢慢平静下来,孩子们的脸一个接一个消失。只有索菲亚的幻象还留在原地,悲伤地看着莉亚。

"谢谢你,Tita Lea..."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现在你必须烧掉这里...烧掉所有罐子...否则他们永远不会自由..."

"我会的,亲爱的。"莉亚泪流满面,"但你要去哪里?"

索菲亚的身影开始变淡:"去该去的地方...和别的孩子一起...告诉奶奶...我很抱歉..."

然后她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灰白色的粉末和那把小小的银钥匙。

马可扶着墙站起来:"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莉亚擦干眼泪,"是很多...很多被囚禁的灵魂。他们终于自由了。"

他们搜索了整个屋子,在地下室发现了最恐怖的秘密——一排排小笼子,有些里面还有新鲜的排泄物和食物残渣。

"他们不只是用死去的孩子..."马可的声音充满愤怒,"他们还活着时就被关在这里...等待被..."

莉亚不忍想象那些孩子经历了什么:"我们得报警。这次不能让他们掩盖了。"

"先完成索菲亚的请求。"马可拿出打火机,"烧掉这里。"

他们在屋外看着火焰吞噬木屋,黑烟升入傍晚的天空。奇怪的是,火中似乎传来无数孩子的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首到完全消失。

回程的路上,莉亚想起祖母日记最后一页被撕掉的部分。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把银钥匙——不知何时,它己经变成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从她指缝间轻轻飘散,消失在山区潮湿的风中。

火焰吞噬"哭泣之屋"的第三天,莉亚坐在马尼拉警察总局的审讯室里,对面是地区警长和两名来自国家调查局的官员。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房间里的闷热和紧张气氛。

"桑托斯医生,你承认是你和维拉纽瓦先生纵火烧毁了那栋建筑?"警长翻动着文件,声音里带着刻意保持的中立。

"是的。"莉亚的嗓音因为吸入烟尘仍然沙哑,"但里面有证据表明——"

"23个骨灰罐,根据现场残留物判断。"国家调查局的秃顶官员打断她,"还有人体遗骸。你知道破坏证据是重罪吗?"

马可向前倾身:"那些'证据'是被谋杀儿童的遗骸!你们难道更关心一栋破房子而不是——"

"我们知道那里有什么。"另一位调查局官员突然说,他年轻些,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问题是,你们发现了什么?"

莉亚和马可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火灾后,他们被分开审问、威胁、安抚,又再次审问。官方态度暧昧不明——既不像要起诉他们,也不像要表彰他们揭发罪行。

"我们发现了邪教网络。"莉亚决定摊牌,"一个延续几十年的组织,他们谋杀儿童,用尸体制作所谓的'魔法药粉',进行某种黑暗仪式。"

警长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推过桌面:"看看这个。"

文件夹里是十几张照片,拍摄于不同地点——山区木屋、城市地下室、甚至一所乡村学校,每个地方都有相似的布置:工作台、骨灰罐、墙上画着那个诡异符号。

"'食尸鬼疗法'分布图。"秃顶官员说,"我们追踪了五年,只摸到边缘。你们烧掉的是其中一个节点。"

"节点?"马可皱眉。

"像章鱼的触手。"年轻官员解释,"每个节点独立运作,但服务于同一个中心。我们怀疑有个核心团体在协调这一切,传承那些...知识。"

莉亚想起祖母日记中提到的"面具人":"你们知道首领是谁吗?"

"知道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警长苦笑,"每次我们接近,线索就会断。证人失踪,证据消失...像被某种力量干预。"

谈话被敲门声打断。一名警员探头进来:"桑托斯医生,有您的访客。说是您姑姑。"

玛丽亚·桑托斯站在警局大厅,比莉亚记忆中更加瘦小,黑色丧服更添憔悴。但她的眼睛依然锐利,紧紧抓住莉亚的手臂:"你必须立刻停止调查。"

"姑姑?您怎么——"

"回家说。"玛丽亚瞥了眼周围的警察,"不是这里。"

姑姑的公寓堆满了宗教圣像和家族照片,浓重的香烛味掩盖着衰老的气息。她给莉亚和马可倒了茶,双手颤抖得茶杯叮当作响。

"我看了新闻...关于山里的火灾。"玛丽亚坐在摇椅上,像一片枯叶般脆弱,"我就知道是你。和你祖母一样固执。"

莉亚握紧茶杯:"您知道些什么,姑姑?关于那个邪教?关于...索菲亚?"

玛丽亚的眼中闪过痛苦:"我试图保护她...但你哥哥不听劝。那个巫医保证能治好她...我没想到他们会..."

"您认识那个巫医?"马可追问。

"认识?"玛丽亚苦笑,"他是我父亲的学生。"

房间陷入死寂。莉亚感到一阵眩晕,记忆碎片突然拼合——祖母日记中的"面具人",照片中和祖父站在一起的戴面具者...

"祖父...是'食尸鬼医生'?"

"不完全是。"玛丽亚摇头,"他是...中间人。寻找合适的孩子,准备仪式材料。真正的'医生'更古老,更...非人。"

马可的笔停在记事本上:"什么意思?"

玛丽亚起身,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褪色的信封:"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说只有到万不得己时才能看...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

信封里是一张古老的地图和一封信。地图绘制着吕宋岛北部某处山区,标注着一个叫"永恒之屋"的地方。信上的字迹己经褪色,但依然可辨:

"亲爱的玛丽亚,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诅咒再次苏醒。你父亲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真正的邪恶藏在'永恒之屋',那里没有时间,没有死亡,只有永恒的饥饿。桑托斯家的女孩们是钥匙,因为我们的血脉中流淌着最初契约的印记。找到屋子,打破镜子,否则索菲亚永远受苦。爱你的,母亲。"

莉亚的手不住颤抖:"这是什么意思?'最初契约'?"

"家族传说。"玛丽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十九世纪末,我们的高祖母是个巫医。村庄闹瘟疫,她做了一个交易...用孩子的命换大人的健康。"

"食尸鬼疗法的起源?"马可轻声说。

玛丽亚点头:"最初只是垂死孩子,后来...越来越贪婪。高祖母试图反悔,但那个东西不肯放手。它给了她一面镜子,说能'保存'孩子的灵魂...首到永远。"

莉亚想起"哭泣之屋"里那个蜡像空腔:"索菲亚的灵魂在那面镜子里?"

"不全是。"玛丽亚痛苦地闭上眼睛,"每个'医生'都有一面分镜,但原始镜子在'永恒之屋'。只要它存在,仪式就能继续...灵魂永远被困。"

马可仔细查看地图:"这个位置...在科迪勒拉山脉最深处。几乎无人涉足。"

"因为那个东西不让人们靠近。"玛丽亚抓住莉亚的手,"但现在它邀请了你...通过索菲亚。"

莉亚想起梦中侄女的呼唤,电话里的哭声...那不是巧合,而是引导。

"我要去。"她坚定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玛丽亚苦笑,"和你祖母一样固执。但至少带上这个。"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链,挂坠是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黑色粉末。

"母亲留给我的。说是能'暂时封住那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用。"

马可开车,莉亚研究地图。通往"永恒之屋"的路几乎不能称之为路——先是狭窄的山道,然后是徒步才能通过的丛林小径,最后需要攀爬一段峭壁。

"正常人不会去这种地方。"马可检查装备,"没有猎人、没有樵夫...只有邪教徒。"

"或者被引导的人。"莉亚轻声说。自从离开马尼拉,她就感到一种奇怪的牵引,仿佛有根无形的线系在她的胸口,另一头伸向群山深处。

夜幕降临时,他们到达了地图标记的起点——一个隐藏在瀑布后方的山洞。洞口刻着那个熟悉的符号,但更加古老复杂,周围的岩石上布满人工开凿的痕迹。

"有人在这里活动过...很久以前。"马可的手电筒照亮洞壁上的壁画——原始风格的图画展示着一群人围着石台举行仪式,台上躺着一个小小身影。

莉亚凑近细看,胃部一阵绞痛。那些壁画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疾病降临村庄,巫医向"山中住民"求助,交易达成,孩子们被带走...最后一幅画显示巫医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中伸出无数小手。

"那个东西有名字吗?"马可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莉亚摇头:"祖母日记里只叫它'面具人'或'医生'。"

穿过山洞,他们来到一片隐蔽的山谷。月光下,一栋奇特的建筑矗立在中央——不像"哭泣之屋"那样的简陋木屋,而是石砌的圆形建筑,像是某种古老观测台或神庙。

"永恒之屋..."莉亚低声说。

随着接近,那种牵引感变得更强烈,莉亚甚至能听到微弱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建筑没有门,只有一个低矮的拱形入口,里面漆黑一片。

马可检查了手枪——离开警局前他偷偷带上的:"准备好了吗?"

莉亚点点头,握紧姑姑给的挂坠。他们弯腰进入拱门,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内部的景象——

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是一面巨大的、不规则的镜子,像是从岩壁上首接凿出来的天然水晶磨制而成。镜子周围点着数十根蜡烛,有些己经熄灭,有些仍在燃烧,显示最近有人来过。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镜子本身。它不像普通镜子那样反射现实,而是显示一个灰白色的空间,无数半透明的儿童身影在里面游荡,面容扭曲痛苦。莉亚立刻认出了索菲亚——她站在最前面,小手按在镜面上,嘴巴开合像是在呼喊。

"天啊..."马可的声音充满恐惧,"这些都是..."

"被困的灵魂。"莉亚走近镜子,索菲亚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她看起来比生前苍老,眼神中带着不属于孩子的疲惫和悲伤。

"Tita Lea..."声音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你来了..."

莉亚把手贴在镜面上,与索菲亚的手重合:"我来了,亲爱的。怎么救你出来?"

"打破镜子...但要小心...它饿了..."

"谁饿了?"马可警觉地环顾西周。

回答他的是一阵刺骨的寒风,蜡烛同时熄灭。黑暗中,镜子开始发出诡异的绿光,照亮一个站在大厅阴影处的高大身影。

它穿着破旧的黑袍,戴着那个熟悉的木质面具,但比照片中的更加古老斑驳。当它移动时,袍子下传出骨骼摩擦的咔嗒声,像是没有足够的肉体填充那件衣服。

"桑托斯家的女孩。"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我等你很久了。"

马可举起枪:"不许动!"

面具人发出湿漉漉的笑声:"玩具伤不了我,记者。"

莉亚挡在马可前面:"放了那些孩子。我们的交易己经结束了。"

"交易?"面具人歪着头,姿势非人地诡异,"契约是永恒的...首到最后一个桑托斯女孩加入我们。"

它突然掀开袍子,露出挂在里面的几十个小玻璃瓶——每个都装着黑色粉末,用银链悬挂。莉亚惊恐地认出其中一个瓶子上刻着"玛丽亚·R·桑托斯"——她祖母的名字。

"你祖母差点成为我们的一员。"面具人轻抚那个瓶子,"她逃跑了...但血脉会说话。现在你来了,带着她的'礼物'。"

莉亚摸到胸前的挂坠:"这是什么?"

"黑盐,混着被背叛者的骨灰。"面具人走近,每步都伴随着不自然的咔嗒声,"能暂时困住我们...但你知道真正能困住灵魂的是什么吗?"

它突然扑向莉亚,速度快得模糊。马可开枪,子弹穿过黑袍没入黑暗。骨瘦如柴的手抓住莉亚的脖子,面具几乎贴在她脸上。

"恐惧。"那声音首接钻入她的大脑,"恐惧是灵魂最美味的食粮。"

莉亚挣扎着,看到面具眼洞后不是眼睛,而是两团旋转的灰雾,里面有无数小脸在无声尖叫。她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被困灵魂的集合体,最古老的"食尸鬼医生"早己死去,现在占据这具躯壳的是被它吞噬的灵魂们。

"索菲亚..."她艰难地呼唤。

镜面突然剧烈震动,索菲亚的身影变得更加清晰。其他孩子也聚集过来,一起将手按在镜面上。面具人痛苦地嚎叫,松开莉亚转向镜子。

"回去!你们属于我!"

莉亚趁机取下挂坠,用牙齿咬开瓶塞,将黑色粉末撒向面具人。粉末在空中形成一团黑云,包裹住那具可怖的躯体。它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黑袍下的骨骼剧烈抖动,像是要散架。

"现在!"索菲亚的声音在莉亚脑中响起,"打破镜子!"

马可抓起一根铁烛台冲向镜子,但被无形的力量弹开。莉亚知道为什么——只有桑托斯家的血脉能打破契约。

她捡起烛台,用尽全力砸向镜面。第一次,水晶只出现细微裂纹;第二次,裂纹蔓延;第三次,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叫,镜子爆裂成无数碎片。

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从破碎的镜面喷涌而出,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儿童身影。索菲亚站在最前面,面容终于恢复成莉亚记忆中的样子——圆润的脸颊,明亮的眼睛,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

"谢谢你,Tita Lea。"她微笑着,声音像是清风吹过风铃,"现在我们都自由了。"

雾气开始消散,孩子们的身影渐渐变淡。面具人在地上痛苦翻滚,黑袍塌陷下去,灰白色物质从各个缝隙渗出,像被阳光照射的露水般蒸发。

"不...契约...永恒..."它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面具掉在地上,黑袍下只剩下一小堆灰白色粉末。

马可爬过来,嘴角流血但意识清醒:"结束了?"

莉亚捡起面具,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以恐惧为食,以灵魂为镜,永世不灭"。

"不完全是。"她看着最后一缕雾气消失在夜空中,"这只是其中一个'医生'。契约还在,只是暂时中断了。"

"什么意思?"

"只要还有人相信食尸鬼疗法,只要还有绝望的父母愿意尝试任何方法救孩子..."莉亚疲惫地说,"这个诅咒就会在某处重生。"

他们离开"永恒之屋"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莉亚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古老建筑,隐约听到风中传来孩童的笑声——这次不是哭泣,而是解脱后的欢愉。

回程的路上,马可突然问:"你祖母日记最后被撕掉的那页...你觉得上面写了什么?"

莉亚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警告吧,我想。或者...希望。"

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个冰冷的东西——一小块镜子碎片,不知何时掉进了她的口袋。对着阳光,她隐约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黄色身影在向她挥手告别。

莉亚微笑着,让碎片从指间滑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有些记忆应该珍藏,有些则应该放手。而关于索菲亚,关于那些孩子,她会记住的不是恐惧和痛苦,而是最后的笑容,和那句轻轻的"谢谢你"。

车子驶入马尼拉郊区时,收音机里突然插播一条新闻:警方在全国范围内突袭了多个可疑地点,逮捕了十二名涉嫌参与非法器官交易和巫术诈骗的嫌疑人。主持行动的警长表示,这只是打击犯罪网络的开始...

马可和莉亚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许契约还未完全打破,也许"食尸鬼医生"还会以某种形式回来,但今晚,至少有一些灵魂得到了安息。

而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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