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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地球的怀抱

冰冷。

粘稠。

无边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在墨海底部的石子,感知被厚重的淤泥包裹,隔绝了光,隔绝了声音,隔绝了时间。只有一种感觉顽固地存在着——痛。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痛。腰肋处的撕裂感,胸口每一次微弱搏动带来的沉重碾压感,以及神经末梢被冰冷铠甲持续侵蚀的、细密如蚁噬般的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不同于黑暗的刺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冷锋沉寂的意识深处漾开了一丝涟漪。

是光。

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他用尽灵魂的力量,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如同蒙着厚厚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的,是晃动跳跃的、橘黄色的暖光。不是虫族基地那令人作呕的昏黄,也不是宇宙深空冰冷的星光,而是一种……带着温度的光芒。光晕中,隐约勾勒出一个跳动的、不规则的轮廓——是火焰?

紧接着,是声音。

噼啪…噼啪…

木柴燃烧时轻微的爆裂声,清晰而温暖。这声音穿透了意识外围包裹的冰冷淤泥,首接敲打在他沉寂的听觉神经上。随后,是另一种声音——轻柔、平缓、带着生命韵律的呼吸声,就在很近的地方。

还有……气味。

潮湿泥土的腥气、草木燃烧的烟火味、一种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这些复杂却无比真实的气味,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阳光晒过织物的暖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冲淡了记忆深处那浓烈的血腥、腐臭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地球……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麻木的神经。他回来了?从那个地狱般的虫巢,从那冰冷的宇宙深渊,回到了……人类的星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试图集中精神,获取更多信息。覆盖全身的初级虫族铠甲立刻反馈出冰冷的感知:

* **视觉强化启动(低功率):** 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橘黄的火光来自侧前方不远处一堆燃烧的篝火。火焰上方吊着一个被熏黑的金属水壶,正冒着丝丝白气。篝火旁的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枯叶和苔藓,自己似乎就躺在这层“床铺”上。

* **听觉过滤:** 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和轻柔的呼吸声,他还捕捉到远处山林间夜枭的啼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溪流潺潺的水声。

* **生命体征扫描(自检):** “核心能量:极度枯竭。生命体征:极微弱。多处创伤:腰部切割伤(中度感染),背部撕裂伤(浅层),神经束连接处(中度应激)。外部环境:类地行星大气(氮氧为主),重力:标准G值(1.0),温度:18摄氏度。威胁:未侦测到虫族信号。警告:宿主生命维持系统濒临崩溃。”

濒临崩溃……冷锋心中一片冰冷。胸口的“心跳熔炉”每一次搏动都异常艰难、异常沉重,每一次泵动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榨取着他仅存的生命力。铠甲的冰冷触感紧贴着皮肤,那些刺入神经的束流如同贪婪的毒蛇,持续不断地传递着被吞噬的虚弱感。他甚至能“感觉”到腰肋处伤口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灼热和感——感染在恶化。

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还是会死……

他尝试着动一下手指。覆盖着深灰色生物甲壳的手指,在枯叶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烈的痛楚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闷哼:“呃……”

这声微弱的呻吟,在寂静的山林夜晚却格外清晰。

篝火旁,那个轻柔的呼吸声瞬间停止了。

冷锋模糊的视野边缘,一个身影猛地坐首。火光勾勒出一个纤细而柔和的女性轮廓。她似乎被惊到了,身体微微紧绷,警惕地看向冷锋的方向。

短暂的沉默。只有篝火在噼啪作响。

冷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是敌是友?在这种荒郊野外,一个穿着如此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人”,会引来什么样的反应?

脚步声响起,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个身影在向他靠近。

视觉强化让冷锋勉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她的脸庞线条温婉柔和,鼻梁秀挺,嘴唇略显单薄但形状优美。此刻,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米色针织开衫,里面是浅蓝色的棉质衬衫,下身是深色的休闲长裤,裤脚沾着泥点和草屑。整体打扮朴素而整洁,带着一种知性的气息,像是……教师?或者研究人员?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冷锋脸上——那张被深灰色生物甲壳覆盖了大半、只露出紧闭双眼和紧抿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随即,她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被冷锋身上的铠甲所吸引。

深灰色的、带着昆虫甲壳般天然纹路和微小倒刺的生物质铠甲,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铠甲紧紧贴合着他的身体线条,关节处是更厚实的几丁质护甲,胸口那个微微塌陷的漩涡核心即使在低功率状态下,也隐隐散发着不祥的幽微光芒。腰肋处,破裂的铠甲缝隙里,暗红色的血迹己经干涸发黑,周围的甲壳边缘微微翻卷,露出下面皮肉翻卷、红肿流脓的可怖伤口。背部同样有几道被骨刃划开的裂口。

这绝非人类的造物!它充满了原始的、冰冷的、非人的气息,与这片宁静山林格格不入。

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双手紧张地攥紧了开衫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眼神里,恐惧的阴影瞬间扩大。

冷锋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被当成怪物了。接下来,是尖叫?逃跑?还是……找来武器?

然而,预想中的尖叫并没有出现。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她再次上前一步,这次靠得更近了一些。清澈的目光在冷锋脸上和铠甲上来回扫视,最终停留在他紧蹙的眉心和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那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难以置信的怜悯和一种近乎固执的责任感。

“你……”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柔和,如同山涧流淌的清泉,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冷锋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灼痛,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覆盖着甲壳的脖颈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这个微小的回应,却让女子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星辰。

“天啊……你活着……”她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她立刻蹲下身,动作轻柔而迅速,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只剩下纯粹的关切。“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伤得很重……非常重。”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腰肋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担忧。“感染了……必须马上处理!”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篝火旁,拿起那个冒着热气的金属水壶,又从一个帆布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冷锋躺在枯叶铺就的“床铺”上,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心中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是的,他害怕身份暴露,害怕这唯一的希望破灭。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温暖?在这片陌生的山林,在这个刚刚经历生死逃亡的夜晚,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女子,没有尖叫逃跑,没有将他视为怪物,而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

这种纯粹的善意,对于刚从虫族地狱爬出来的他而言,冲击力不亚于一场精神风暴。

女子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里面应该是凉开水)和一条干净的、折叠好的白色棉布毛巾(看起来像是她自己的洗脸巾)。她蹲在冷锋身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她低声说着,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她小心地避开铠甲破裂的边缘,用凉开水浸湿毛巾的一角,开始极其轻柔地擦拭冷锋腰肋伤口周围的污血、脓液和干涸的粘液。

冰冷的湿意触碰伤口边缘,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冷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

“对不起!弄疼你了!”女子立刻停下动作,语气充满歉意。她看着冷锋紧咬的牙关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眼中满是心疼。“这伤……太可怕了。像是被什么……非常锋利的东西切开的。”她一边更加小心翼翼、放慢动作地擦拭,一边低声说着,仿佛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我叫安然。是山下青石镇中学的老师。”她轻声自我介绍着,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而专注。“今天周末,我带班里的学生来落霞山做地质考察的课外活动……没想到傍晚遇到雷暴,我和几个学生走散了……暴雨引发了小规模的山体滑坡,路被堵了,天又黑得很快……我只好带着他们就近找了个山洞避雨……”

她用的毛巾,一点一点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秽。动作专业而细心,显然具备一定的急救知识。

“后来雨停了,其他老师带着搜救队找到了大部分学生……我负责断后清点人数,结果在回撤的路上……发现了你。”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就在那边……一个刚被滑坡冲出来的、像是陨石坑的地方……周围都是烧焦折断的树……坑底还在冒烟……你就躺在坑中间……被……被这套……”她看了一眼冷锋身上的铠甲,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包裹着。一动不动……我……我以为你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驱散那个可怕的画面。“但是……你的胸口……好像还有一点点起伏……很微弱……我不能见死不救……就……就找了几个路过的村民帮忙,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个简易担架,把你抬到了这个相对干燥避风的地方……”

伤口表面的污秽被初步清理干净,露出了下面红肿翻卷、边缘泛着不健康青紫色的皮肉,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的骨茬。脓血还在缓慢渗出。触目惊心。

安然看着这可怕的伤口,脸色有些发白,但她没有退缩。她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急救包,打开,里面是碘伏棉球、纱布、绷带和一些口服的消炎药。

“我这里只有一些基础的消毒包扎用品和口服消炎药,”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无力感,“你的伤太重了……需要专业的清创缝合,需要抗生素……甚至可能需要手术……可是现在下山的路被滑坡堵死了,手机也没有信号……救援队清理道路至少要等到明天天亮……”

她拿起碘伏棉球,看着冷锋腰肋处那狰狞的伤口,又看了看他身上那冰冷、诡异、与伤口紧密相连的铠甲,动作犹豫了。碘伏能首接涂在伤口上吗?会不会和这奇怪的铠甲材质发生反应?这铠甲……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看起来像是活的……它会不会……

无数疑问和担忧在她脑海中翻滚。

冷锋感受到了她的犹豫。他必须让她处理伤口!感染在恶化,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升高,铠甲反馈的“生命体征:极微弱”如同催命符。他再次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覆盖着甲壳的眼睑艰难地抬了抬,目光看向安然手中的碘伏棉球,传递出一个微弱的、肯定的信号——处理它。

安然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她咬了咬下唇,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不再犹豫,用镊子夹起碘伏棉球,屏住呼吸,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将棕黄色的消毒液涂抹在冷锋腰肋处暴露的、没有铠甲覆盖的伤口边缘上。

嗤……

碘伏接触伤口边缘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如同无数细针攒刺的剧痛猛地传来!冷锋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覆盖着铠甲的双手猛地攥紧了身下的枯叶,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呃——!!!” 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沙哑而破碎,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坚持住!马上就好!忍一忍!” 安然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她手上的动作更快、更稳了。她迅速用碘伏擦拭了伤口暴露的部分(避开铠甲边缘),然后拿起干净的纱布,折叠好,准备覆盖在伤口上,暂时止血和隔离。

然而,就在纱布即将接触到伤口的瞬间——

嗡!

覆盖在冷锋腰肋伤口边缘的深灰色生物铠甲,仿佛被消毒剂的刺激和纱布的靠近所激怒,猛地亮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污秽紫光!

一股冰冷、微弱的排斥力场瞬间生成!

安然手中的纱布,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竟然无法真正覆盖到伤口之上!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开了纱布和皮肉!

“这……” 安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纱布在距离伤口几毫米的地方被“弹开”。

更糟糕的是,铠甲那微弱的光芒似乎刺激了伤口本身!刚刚被碘伏擦拭过的伤口边缘,那些翻卷的皮肉竟然开始不自然地蠕动起来!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暗沉金属光泽的肉芽,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正试图从伤口内部向铠甲破裂的边缘延伸、靠拢!仿佛铠甲本身在试图“修复”伤口,用一种非人的、可怕的方式!

“啊!” 安然吓得惊呼一声,手一抖,纱布掉落在枯叶上。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极限!这诡异的铠甲……它不仅在保护(或者说禁锢)着这个人,它似乎还在……尝试与他的血肉融合?!排斥外来的治疗?

恐惧再次攫住了安然的心。她看着冷锋因为剧痛和排斥反应而更加苍白的脸,看着他胸口那沉重起伏的铠甲漩涡核心,看着他腰肋处那正在发生诡异蠕动的伤口……

她该怎么办?放弃吗?任由这个陌生人在这里被伤痛折磨致死,或者被这诡异的铠甲彻底吞噬?

不!那双紧闭眼睛下偶尔流露出的痛苦,那微弱却真实的生命气息,让她无法转身离开。

安然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她看着掉落的纱布,又看看急救包里有限的药品,目光最终落在篝火旁那个冒着热气的金属水壶上。热水……干净的布……或许……

她站起身,重新打湿了那条白毛巾,这次用的是烧开的、稍微放凉了一点的热水。她拧干毛巾,回到冷锋身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不能看着你……”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如果它排斥药物……至少……让我用干净的温水帮你清理一下……保持伤口干净……或许能延缓……”

她避开铠甲亮起微光的区域,用温热的湿毛巾,极其轻柔地、避开那些诡异蠕动的肉芽,只擦拭伤口中央流出的新鲜脓血。她的动作温柔到了极点,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温热的水汽和轻柔的触碰,带来了与冰冷铠甲截然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属于人类的、带着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温暖。这种温暖,如同微弱的烛火,穿透了铠甲冰冷的隔绝,穿透了伤口的剧痛,轻轻触碰到了冷锋被恐惧和绝望冰封的心底。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在冰冷的心脏熔炉旁悄然滋生。

“别怕……”安然一边轻柔地擦拭,一边低语着,像是在安慰冷锋,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救援队天亮了就会来……路通了就好了……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如同黑暗中的呢喃,在这寂静的山林夜晚,在这堆跳动的篝火旁,成为了连接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唯一纽带。

冷锋躺在枯叶铺就的简陋“床铺”上,身体依旧被剧痛和沉重的铠甲所禁锢,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但此刻,他紧闭的眼角,一滴混浊的液体,无声地滑过冰冷坚硬的生物甲壳,渗入了身下柔软的苔藓之中。

尘烟散尽,坠落的终点并非死亡的深渊。

在这颗蔚蓝星球静谧的一角,在篝火跳动的温暖光芒里,在一位陌生女子带着恐惧却未曾退缩的守护中,一颗从地狱归来的、冰冷破碎的灵魂,第一次触碰到了名为“新生”的、脆弱而温暖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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