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西日,摩洛哥的阳光懒洋洋地淌过卡萨布兰卡老城区的白墙。
露天咖啡馆的遮阳伞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搅碎的光斑落在芬格尔的金发上。
他整个人蜷缩在藤编椅里,面前那台笔记本电脑正发出苟延残喘的风扇声。
“啪!”键盘突然被重重敲响,惊飞了正在啄食面包屑的鸽子。
芬格尔猛地首起腰,后脑勺差点撞翻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的薄荷茶。
“成了!”他看着屏幕上的转账提示露出獠牙,“看这串零,足够在拉斯维加斯包场泳池派对!或者买下暴雪公司让设计师专门给我做装备?”
“你上周说要用赏金买私人卫星。”正在搅拌方糖的零抬起冰蓝色的眼睛。
“那只是想法之一。”芬格尔把笔记本转向众人,屏幕映得他瞳孔发绿,“现在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给装备栏镶金边,哈哈哈哈,小恺撒什么时候在被绑一次啊,我芬格尔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咳...额...友情提醒一下师兄,”路明非晃了晃手机,“庞贝的邮件说你的赏金...拉斯维加斯赌场债务自动扣款。”
空气突然安静。
远处传来清真寺悠扬的宣礼声,几只绿孔雀拖着长尾从露天花园踱过。
芬格尔的手指还停在转账确认键上,看着屏幕上快速消失七位的数字,整个人仿佛中了美杜莎的凝视。
“六、六百...”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万?美元?一次性扣完?”破音在最后一个音节炸开,惊得邻桌戴面纱的妇人打翻了玫瑰水。
零淡定地掰开杏仁酥:“不带利息的欠款,庞贝难得做了一次善事。”
“那是我凭本事借的!输给他们家的赌场不是等于还钱了吗,这是要我的命吗!啊啊啊——”芬格尔脸庞扭曲,突然扑向楚子航,“会长大人借我点钱!就按学院助学金的利率,下学期我双倍还你。”
楚子航默默把椅子往后挪了半米。
“你们这些没义气的!”芬格尔像条脱水鲶鱼瘫在桌上,仿佛失去了所有手段,“当初是谁黑进诺玛数据库帮你们改任务报告?是谁在学院用烤面包机搭建临时通讯帮你们黑掉监控。”
“烤面包机里还有我的三明治。”路明非举手。
“师弟,重点是这个吗!”芬格尔首起身,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贼亮,“听说沙漠里埋着柏柏尔人的黄金,或者我们去赌...”
“砰!”
银质咖啡壶底与木桌碰撞的闷响截断了他的话。
零将冒着热气的阿拉伯咖啡注入描金瓷杯,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眉梢的冰霜:“先还我一万美元,利息按照同年最高。”
“你们是魔鬼吗...呜呜呜。”芬格尔抱头哀嚎,金发被他挠成鸡窝状,“这年头连女王都放高利贷,还让老实人活吗。”
楚子航的指节在桌面上叩出规律的节奏:“上季度你以我的名义向装备部借贷的实验经费。”
“停停停,打住打住。”芬格尔触电般跳起来,眼神幽怨的看着三人,“我突然想起国际刑警在通缉黑客,先走一步!”
他胡乱把笔记本塞进印着美少女战士的帆布包,却被垂下的九尾狐挂件缠住了皮带扣。
路明非憋笑憋得肩膀发抖:“需要帮你呼叫诺玛安排证人保护计划吗?”
“不用,你们这群家伙。”芬格尔终于扯开纠缠的挂件,顶着歪斜的棒球帽落荒而逃,“等我找到所罗门王的宝藏,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
他的尾音消散在香料市场蒸腾的茴香气息里。
几个头戴菲斯帽的孩童追着这个手舞足蹈的外乡人跑过挂满彩毯的巷口,骆驼铃铛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其实他根本没动那笔钱。”三人哄笑中,零开口,瓷匙搅动着杯底未化的砂糖,“昨晚我看到他在查孤儿院的捐款页面。”
路明非的笑容凝在嘴角,一些旧日回忆浮上心头。
遮阳伞的阴影随着日头偏移,楚子航半边脸浸在阳光里,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栅栏。
远处地中海的风掠过棕榈叶,送来流浪艺人演奏的乌德琴声。
“明非师弟。”楚子航忽然转过脸,黑褐色瞳孔倒映着少年发呆的面庞,“任务报告一天前就该提交了。”
路明非回过神来,他战术性猛灌一口薄荷茶,冰凉的液体却呛进气管:“咳咳...那什么,教务处的网络延迟...”
“诺玛的通讯不会有延迟。”零的补刀永远精准如瑞士钟表。
路明非盯着杯底旋转的薄荷叶,忽然笑起来:“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在学院打赌,芬格尔非说赢的钱用来买装备。”
楚子航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一瞬,想起了上次那件往事:“他死皮赖脸的说自己赢了。”
“后来还在守夜人论坛卖自己的打赌必胜心得。”零抿了口咖啡,“被施耐德教授以三千美元拍走。”
三人的笑声惊飞了栏杆上的戴胜鸟。
“有时候觉得,我像在玩一场永远不能存档的游戏,而有些人却每次都能做出最佳答案。”
路明非望着广场上喷泉折射的彩虹,少女的白金长发扫过,他眯起了眼睛。
冰凉细腻的触感传来,路明非触电般想缩手,却被看似纤弱的五指牢牢禁锢。
“你这是...”
“别动。”零的指尖按在路明非的脉搏上,“上次在沙漠,你的血统处在临界值。”
楚子航默默调转椅背,用身体挡住路人的视线。
路明非感觉有细微的电流顺着血管游走,仿佛有无数小银鱼在啃噬骨髓。
露天剧场的鼓点突然变得急促,卖椰枣的小贩敲打铜秤盘的声响与心跳逐渐同频。
“如何?没问题吧,我感觉现在强的可怕。”当零松开手时,路明非微笑地甩着手腕,“要不要抽管血给你做纪念?”
零凝视着指尖:“你的细胞活性比上次检测提升了更多。”
楚子航的椅脚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村雨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路明非却伸长手臂招呼侍者:“再来份沙瓦玛!多加辣酱!”
阳光把清真寺的尖塔染成玫瑰色时,芬格尔带着满身藏红花香料味归来。
他神秘兮兮地从袍子里掏出个鼓囊囊的牛皮袋:“嘿嘿嘿,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仿制圣杯?还是...”路明非话没说完就被金光晃了眼。
十几枚拜占庭古金币叮叮当当滚落桌面,其间混杂着几颗蜜蜡和绿松石。
零用镊子夹起金币对着太阳:“苏莱曼大帝时期的铸币,真品。”
“从老集市淘的?”楚子航皱眉,狐疑的看着芬格尔,“这属于文物了吧,不会是你抢的吧?”
“怎么可能!”芬格尔得意地晃着脑袋,“我帮古董商修复了被勒索病毒锁住的账本,当然,顺便清空了现场监控记录。”
“师兄,你确定不是黑吃黑?”路明非捻着金币上的双头鹰纹章,上面有着极其稀薄的红色丝线。
“这叫资源置换,懂不懂。”芬格尔凑近,眼眸明灭如火,“你们知道吗?老板说这批货是百年难得的极品,是要交给...”
他的低语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路明非看着来电显示,表情有些古怪。
当他挂断电话时,眼底晃动着说不清的情绪。
“庞贝的电话。”路明非转着手机,拽着想要逃离的芬格尔,“说是要亲自看看是谁能在一分钟内使用君焰烧穿二十公分厚的钛合金保险柜。”
零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了顿。
楚子航收起保养到一半的村雨,刀鞘与刀镡碰撞出清越的鸣响。
芬格尔扑向装着金币的布袋:“天杀的古董商,我说怎么他怎么能搞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