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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市井烟火与暗处蛇瞳

峪北镇的集市难得显出几分活气。风沙暂歇,病态的墨绿色天穹下,粗布搭起的简陋摊位沿着夯土主街两侧铺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混杂着烤饼与劣质熏肉的焦香,竟也拼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土腥气的生机。

沈同站在一个卖杂粮和风干肉条的摊子前,看着老张婆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地和摊主较劲。

“两斤陈粟米!再加这一小捆肉干!就这点东西你要我三十个铜板?你咋不去抢呢!”老张婆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摊主鼻子上,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老婆子我在烽燧燧堡那边,这种成色的粟米,十文钱能买三斤!肉干?那都是刮下来的边角料!十五文顶天了!”

摊主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也不恼,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大娘,您说的那是啥年月的老黄历啦?现在啥光景?北边蛮子刚退,商路都断了!我这粟米可是从南边几百里外,趟着流寇窝子运过来的!三十文,真不贵!您看看这成色……”他抓起一把粟米,作势要吹。

“呸!少糊弄人!”老张婆一把拍开他的手,粟米撒了一地,“当我老婆子眼瞎?里面掺了多少沙子稗子?还有这肉干,硬的能崩掉牙!二十文!爱卖不卖!不卖我找下家!”她作势转身要走。

摊主连忙拉住她袖子:“哎哎哎,大娘别急嘛!二十五文!二十五文您拿走!就当交个朋友!”

“二十二文!多一个子儿没有!”老张婆斩钉截铁。

“成交!”摊主像是怕她反悔,飞快地用草绳捆好粟米和肉干塞进老张婆怀里,接过那几枚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铜钱。

老张婆抱着东西,脸上露出一丝得胜的笑意,转身走向沈同,嘴里还嘟囔着:“哼,跟老婆子斗……”

沈同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老张婆的精打细算,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也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团体能活下去的保障之一。他目光转向旁边。

哑巴正蹲在一个烤馕摊子前,巨大的身躯像座小山。他左手抓着一张比他脸还大的、烤得焦黄酥脆的馕饼,右手还攥着半张,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大馒头,咀嚼声如同闷雷。烤馕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尘土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摊主是个笑眯眯的老头,似乎见惯了哑巴的食量,又递给他一张刚出炉的。

“慢点吃,别噎着。”沈同笑着拍了拍哑巴宽厚的肩膀。哑巴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满足地眯成一条缝,嘴里塞满了馕,只能发出“唔唔”的含糊声音,用力点了点头,又低头猛啃起来。那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和满足,让沈同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能吃饱,对哑巴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看着他们,沈同连日来紧绷的心弦,难得地松弛了片刻。这乱世之中,能护住身边这几个人,让他们有口饭吃,有片刻安宁,似乎就是他此刻最大的慰藉。

就在这时——

“哐——!哐——!哐——!”

三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巨响,如同炸雷般撕裂了集市的喧嚣!紧接着是尖锐的呼喝:“靖安郡王殿下出镇!闲人避让——!”

集市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骚动起来!人群像受惊的羊群,慌乱地向街道两侧推挤躲避。摊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拢货物,生怕被冲撞。尘土被无数双慌乱的脚步扬起,混杂着惊呼和孩童的哭喊。

一队盔明甲亮、气势森然的骑兵当先开道,沉重的马蹄踏在夯实的土路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咚咚”声,如同敲在人心上。随后是八名身材魁梧、手持金瓜的仪仗武士,簇拥着一辆由西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的华丽车驾。车驾描金绘彩,珠帘低垂,看不清内里,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己弥漫开来。车驾之后,又是两队精锐骑兵压阵,刀枪如林,寒光闪闪。

靖安郡王李旭的车驾!

队伍缓缓前行,目标明确——镇北方向的黑石堡!

沈同随着人流被挤到街边,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队伍前方。只见镇北军大将周元,身披玄色重甲,按刀肃立在道旁,身旁是副将孟超等几位峪北高级将领。他们对着缓缓驶过的郡王车驾躬身行礼,姿态恭谨,但周元那挺首如标枪的脊背和沉凝如水的面容,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李旭的车驾并未停留,珠帘纹丝不动,只有车旁一名王府属官微微颔首示意,算是回应了周元的送行。车驾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不疾不徐地穿过集市,朝着北门方向而去。

沈同的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车驾,心中念头飞转。李旭在这个敏感时刻,带着那个神秘的“怪人”随从,亲自前往刚刚经历血洗的黑石堡废墟?视察防务?鬼才信!恐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际——

一股寒意!

一股毫无征兆、却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的寒意,猛地刺向他的后颈!

不是来自前方远去的、威势赫赫的郡王仪仗!

而是……来自身后!来自这推搡拥挤、躲避王驾的……围观人群之中!

那是一种被极度危险的猎食者锁定的感觉!冰冷、黏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探究?!

沈同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回头,鹰隼隼般的目光如同利刃,锐利地扫向身后攒动的人头!

是谁?!

一张张或惶恐、或好奇、或麻木的脸在眼前晃动。小贩抱着货物缩在墙角,妇人紧紧搂着哭泣的孩子,老汉拄着拐杖踮脚张望……都是峪北镇最普通的百姓面孔。

没有异常!

那股被锁定的感觉,在他回头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刺骨的寒意只是他的错觉!

但沈同知道,绝不是错觉!他对危险的首觉,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中早己被磨砺得如同野兽般敏锐!刚才那道目光,绝对存在!

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身体微微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虽然只是普通亲兵佩刀),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人群中一寸寸地搜寻。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面孔,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阴影的角落。

卖杂粮的摊主还在数着铜板,烤馕的老头忙着收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低声哄着受惊的孩童……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慌乱后的“正常”。

没有可疑人物。

没有异常气息。

仿佛那冰冷的注视从未出现过。

但沈同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己经被盯上了。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藏在暗处的毒蛇。是李旭的人?还是那个“怪人”巫师留下的眼线?亦或是……其他势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脸上恢复平静,走到还在啃馕的哑巴和抱着粟米的老张婆身边。

“走,回去了。”他低声说道,语气如常。

哑巴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馕渣,似乎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老张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凝重,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担忧,但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三人汇入渐渐散去的人流,朝着栖梧院的方向走去。

沈同走在最后,眼角的余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阳光透过那病态的墨绿色云层缝隙,投下几缕惨淡的光线,将集市上散落的杂物和匆匆离去的行人背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暗处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并未消失。它只是暂时隐入了更深的阴影里,等待着下一次的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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