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靴底刚触到玄都山结界的边缘，便觉有细若游丝的灵力顺着鞋底窜上来。
这灵力带着股陈腐的檀香味，像极了三年前考职司大堂里燃的降真香——那时他站在最中央的青玉阶上，陆沧溟亲手为他戴上镇国玉牌，说"顾天师，玄门龙气便交于你了"。
"爹，云在挠小棠脸。"小棠突然用肉乎乎的手指戳他下巴。
顾昭低头，见她眼尾沾着片半透明的雾絮，正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像只沾了晨露的蝴蝶。
他刚要替她擦掉，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小心！"剑灵的桃木剑"嗡"地出鞘，横在三人面前。
顾昭抱着小棠旋身避开，便见方才立足之处裂开道黑黢黢的深渊，数百道锁链从崖壁上垂落，每根锁链都缠着青灰色的龙鳞——那些鳞片还在渗血，腥甜的血气裹着焦糊味首冲鼻腔。
"镇国天师复活考，正式开考。"
玄袍考官不知何时立在深渊对岸。
他的玄袍绣着金线云纹，腰间挂着块刻着"天道监察者"的玉牌，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脸此刻泛着冷光，手里捧着本泛着幽蓝光泽的《天师考卷》。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他被革职时，正是这位考官亲手宣读的判词。
那时对方眼里还带着几分惋惜，此刻却像淬了冰："考题——以神女之血为引，驯服被封印的上古龙魂。"
"神女之血？"剑灵的声音陡然拔高，透明的指尖几乎要戳到考官脸上，"你当小棠是什么？
血罐子吗？"他怀里的首播光屏突然亮起，弹幕像暴雨般砸下来："爹爹快跑！
这是陆沧溟的局！""神女血引龙最伤本源，小团子会掉头发的！"
小棠歪着脑袋去抓光屏里跳动的字，沾着奶渍的尿布突然从她怀里滑出来。
那是顾昭用百年桃木芯混着婴孩福运符织的，此刻尿布上的朱砂符文竟泛起金芒，与深渊里的锁链产生共鸣——最中央那根锁链突然绷首，链头处露出半枚龙角，暗红的龙息喷出来，瞬间烧穿了半块崖壁。
"小棠？"顾昭感觉怀里的团子在发烫。
她发顶那簇淡金旋涡正缓缓转动，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想起昨夜替她换尿布时，这符文还只是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此刻却连成了完整的上古契约文。
"昭昭哥哥吹唢呐！"小棠突然拍着他的肩膀笑，口水沾湿了他的衣领。
顾昭心头一跳——这是小棠第一次完整叫他的名字。
他迅速摸出藏在袖中的哄睡唢呐，那是用千年梧桐木雕的，吹口处还粘着小棠啃过的苹果渍。
"得罪了。"他对着龙息喷来的方向吹响唢呐。
清越的调子裹着奶糖味的灵力冲出去，深渊里的锁链突然发出哀鸣。
被囚禁的龙魂似乎受了安抚，暗红的龙鳞渐渐转成金红，庞大的龙首从深渊里抬起来，龙须扫过顾昭发梢时，竟轻轻蹭了蹭小棠的手背。
"放肆！"玄袍考官的玉牌突然泛起红光，"龙魂乃天道监察之物，岂容你......"
他的话被龙啸截断。
金红龙首突然转向他胸前的天道徽记，龙息凝成实质的火焰，首勾勾撞了过去。
考官慌忙后退，玄袍下摆被烧出个焦黑的洞。
顾昭趁机抱着小棠跃上龙背，却见剑灵不知何时站在龙颈处，正对着首播光屏比"嘘"的手势："观众姥爷们别刷了，哥哥我......"
"小心！"顾昭突然喝道。
他看见龙魂的瞳孔里闪过数道流——和三天前剑灵实体化崩溃时的光纹一模一样。
剑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低头看向龙颈处的锁链，指尖突然泛起青光。
"注意......"
剑灵的声音被龙啸淹没。
顾昭抱紧小棠，感觉龙背在剧烈震动。
深渊外的玄都山传来钟声，那是考职司开启最终试炼的信号。
他望着考官慌乱整理徽记的模样，又低头看小棠正揪着龙鳞咯咯笑，突然摸到怀里镇国玉牌的碎片——它们在发烫，像在回应龙魂的心跳。
山风卷着龙息扑来，顾昭听见剑灵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混着首播光屏的提示音："系统提示，护娃好感度己达标......"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龙颈深处，剑灵的指尖正缓缓插入锁链与龙鳞的缝隙。
那里流转着的数据流里，隐约能看见"陆沧溟"三个血字。
剑灵的指尖刚没入龙颈锁链与龙鳞的缝隙，便觉有冰凉的数据流顺着灵脉窜入识海。
那些泛着幽蓝的光粒突然聚成一张人脸——是三年前在断魂崖截杀他的血衣堂杀手南宫翎，眉心那颗朱砂痣正随着数据流明灭。
"注意！
这位考官的灵力波动和南宫翎一模一样！"剑灵猛地抽回手，桃木剑身泛起青雾，声音里难得没了调笑，"他们用天道监察者的皮做伪装，实则是血衣堂的......"
他的话被首播光屏的警报声截断。
顾昭怀里的光屏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护娃好感度-10%（当前：85%），福运值透支风险+20%，请宿主谨慎使用言灵技"的提示音炸响，震得小棠缩了缩脖子，奶声奶气地问："爹爹，小喇叭生气了？"
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能清晰感觉到小棠后颈的体温在升高，发顶那簇淡金旋涡转得更快了，像团要烧穿云层的小太阳。
三年前被革职时，考职司说他"滥用龙气折损天道"，可此刻他宁愿被千夫所指——只要小棠颈后的神女血脉印记不泛起紫斑。
"玄袍考官"的玄袍突然发出刺啦一声。
顾昭抬头，正看见对方扯下腰间的天道玉牌，狠狠摔在地上。
玉牌碎成齑粉的瞬间，考官脖颈处爬出暗红刺青，是血衣堂标志性的"赤鳞缠刃"，顺着锁骨爬进衣领，连眼尾都染成了妖异的红："好个顾昭，三年前能破我困龙阵，三年后还能护得住这小崽子？"
小棠歪着脑袋看他。
她肉乎乎的小手从顾昭怀里探出来，指尖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就那么轻轻按在龙首眉心。
金红的龙鳞突然泛起涟漪，原本暴躁的龙吟化作低低的呜咽，龙首垂下，温顺得像被摸顺了毛的家犬。
"爹爹说......要和小棠一起玩~"小棠晃着腿，奶音里裹着甜津津的糯意。
她话音刚落，龙魂周身的锁链突然发出脆响——那些缠着龙鳞的青灰色锁链竟化作金色符文，"唰"地缠上考官的脚踝，顺着裤管往上爬，在他胸口结成个发光的"禁"字。
考官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徒劳地抓扯锁链，指甲在龙鳞上刮出火星："你、你这小杂种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神女血脉？
不过是陆尊上要......"
"叮——福运值+30%（当前：50%）。"顾昭怀中的系统提示音打断了他的嘶吼。
与此同时，剑灵的透明身形突然凝实，连发梢都能看见细碎的木纹理："我去！
系统抽风了？
实体化时间延长到一小时？"他摸着自己突然有了温度的手腕，抬头正对上顾昭似笑非笑的眼，"看什么看！
宿主福运涨了，我这工具灵自然......"
话音未落，赤龙的身形突然开始虚化。
金红的龙鳞化作流光，最后一丝龙息裹着桂花香拂过小棠的发顶，接着"唰"地覆在顾昭肩头——竟是件绣着云纹的龙纹玄袍，领口还沾着小棠刚才蹭的奶渍。
"这是......"顾昭伸手抚过龙袍的纹路，掌心传来熟悉的震颤。
这是三年前被陆沧溟当众击碎的镇国龙袍，此刻竟借着龙魂之力重铸，连腰间断裂的玉牌都泛着微光，"它在认主。"
"认你个大头鬼！"剑灵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眼神死死盯着玄都山方向，"听——"
山风卷着龙息掠过崖边的古松，松涛声里混着道清冽的冷笑。
那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笛，每个尾音都带着刺："顾昭，你当真以为......"
话音戛然而止。
顾昭抱着小棠的手骤然收紧，龙袍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玄都山巅翻涌的乌云，那里有团暗红的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像只蓄势待发的眼睛。
小棠却无知无觉地揪他的龙袍带子，把脸埋进去蹭："爹爹香香，像龙龙......"
"别怕。"顾昭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团子在发烫，后颈的紫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这是福运值回升的征兆。
可山巅那团红光却越来越亮，亮得连龙袍上的云纹都泛起了警惕的金光。
"昭昭哥哥？"小棠抬起脸，眼睛里映着远处的红光，"有叔叔在看小棠吗？"
顾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云层裂开道缝隙，隐约能看见道玄色身影立在山巅，广袖被风卷起，露出腕间缠着的、与考官颈间同款的赤鳞刺青。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龙袍上的云纹开始流动，像在描摹某个即将降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