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几双眼睛在兽骨的缝隙间闪烁,映着远处镇妖窟偶尔透出的不祥红光。
阿月脸色苍白,嘴唇抿得发白。
老默佝偻着背,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凸显。石头和另外两个少年,一个叫大山,一个叫猴子,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里的骨矛捏得更紧。孙伯眼神沉凝,默默看着王凡。
王凡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十天后,血饲大典。所有俘虏,都是祭品。我们的精血生魂,会用来喂养镇妖窟里的怪物,帮助万妖宗达成某个目的。我们,就是燃料,是耗材。”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镇妖窟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嘶吼,像一把钝刀子在众人心头慢慢割着。
阿月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她猛地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才堪堪止住几欲冲喉的惊呼。
老默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几乎要噬人的仇恨,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石头、大山和猴子三个少年呼吸陡然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像是烧着了火,是那种要把一切都烧光的愤怒。
“都不想死吧?”王凡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不带任何温度。
“不想死!”石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少年人特有的尖利。大山和猴子也跟着重重点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想……”阿月的声音有些发飘,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扶着身旁的兽骨,稳住了身形。
老默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在宣泄,也像是在起誓。
“好。”王凡的声音没有提高,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决断,“不想死,就跟我干。十天后,血饲大典,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迅速而清晰地讲述了初步计划的核心:利用可能的妖兽暴动和虫群混乱制造机会,目标是趁乱杀出一条生路。
他简略地分配了任务......
......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此事,只有我们六人知晓,绝不可外泄半句!也不得再发展其他人,人多口杂,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压抑的喘息和黑暗中因为共同目标而燃烧的眼神。一只只沾满污垢、骨节粗大的手,一只只苍白纤细、指甲缝里带着血丝的手,一只只布满厚茧、青筋虬结的手,在冰冷的兽骨缝隙间,无声地、重重地叠在了一起。
...
...
王凡站在兽栏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壁。
丹田的封印锁链依旧沉重如山,身体的疲惫像是跗骨之蛆,指尖因为搬运魂石而裂开的细密伤口,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隐隐作痛。
“祭典前,必须破开封印!”王凡心中低吼。内力是他能在混乱中活下来的根本。
角落里,干草被轻轻拱开,小疤毛茸茸的脑袋钻了出来,用湿漉漉的鼻子亲昵地蹭着王凡沾满污血和汗水的手。
疤母庞大的身躯依旧如同一座沉默的小山,半隐在棚外更深的黑暗中,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凝视着王凡,并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通过小疤,它也尝试喝下王凡的血液,这种甘甜确实对妖兽来说难以抗拒。
由于没有敌意,王凡也能在近距离和疤母有一丝联系。
并且这些日子以来,不惜耗费自身精血和意志力,一种跨越物种的、基于共同恐惧与仇恨的脆弱同盟,正在这血腥与绝望的土壤中悄然生长。
王凡盘膝坐下,强忍着丹田处传来的阵阵刺痛,集中意念,尝试向疤母传递更复杂的信息:“疤母……力量……封印……冲破?”
他艰难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丹田内那道灵力封印的形象,以及被其死死锁住的、微弱如游丝的“内气”。
疤母低沉的意念带着野性的粗糙感涌回,断断续续:“……发光……更强……压制……”
它传递来一些模糊却充满压迫感的画面:天地间似乎流淌着一种无形的精纯、强大的能量。那些能量可以被人类修士吸收并转化,成为自身可以掌控的“光芒”。
妖兽也可以吸收这种能量,只不过更加粗暴简单,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体魄。
而它传递出对那些身穿“灰袍”炼气修士的警惕,对“灰袍黑边”筑基修士身上那凝练如实质的恐怖灵压的恐惧,以及万妖宗修士操控妖兽时,若是不顺从,便会有如同有无数根尖针刺入血脉、勒紧灵魂般的痛苦。
王凡眼中精光一闪,抓住了关键。
修士的力量源泉是一种能量,其质远高于他修炼出的内力!那么,锁住他丹田的封印,必然也是这种能量所铸!
他立刻传递出更强烈的意念:“你的……力量…………烧它!一点点……烧开它!”他在脑中模拟出用那股狂暴的妖力去冲击丹田封印的画面。
疤母的意念明显犹豫了,带着一丝担忧:“弱小……容器……会碎……”它能感知到王凡此刻身体的脆弱,那狂暴驳杂的妖力对他而言,恐怕不亚于将熔岩灌入薄冰雕琢的杯子。
“必须……试!”王凡的意念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他轻轻推了推依偎在身边的小疤。
小疤似乎明白了什么,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小跑向母亲,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着疤母的下颚,传递着对王凡的全然信任和带着一丝撒娇的恳求。
最终,疤母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吼,算是应允了。
它庞大的头颅微微前倾,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原始暴戾气息的暖流,顺着那条无形的精神链接,如同最谨慎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王凡的丹田。
接触的刹那!
“呃——!”王凡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
一股滚烫、蛮横、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丹田灵力封印上!
那不是冰冷,而是极致的灼烧!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被首接捅进了他的小腹,紧接着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全身经脉中疯狂穿刺、搅动!
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冷汗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汹涌而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一根根坟起,眼前阵阵发黑,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死死捂住腹部,蜷缩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嗬嗬声。
疤母察觉到不对,立刻停止了妖力输送,发出一连串紧张不安的低吼。
小疤也吓坏了,焦急地围着王凡打转,不时用小脑袋去拱他的脸颊,发出可怜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留下的是全身经脉火辣辣的灼痛感,以及丹田深处如同还埋着一块烧红炭火般的闷痛与虚弱。
王凡虚脱般瘫在冰冷的干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体内的灼伤,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费力地集中精神内视丹田——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冰冷灵力封印上,赫然多了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
一丝微弱得可怜、却真实存在的暖流,正艰难地从那道细小的裂缝中渗出一缕,旋即又被强大的封印力量死死压制回去,但终究是有了那么一丝松动!
成功了……但也仅仅是撬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缝隙!代价是几乎让他昏厥的痛苦和必然留下的经脉暗伤。
可王凡的嘴角,却在这无边的痛楚和疲惫中,咧开一个虚弱却充满希望的弧度。
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