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橘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苏培盛跟在旁边看的都首咂舌。
前一天刚下了决心，不准备再退。
第二天就不顾朝堂上阴云密布，大战将至的氛围，胖橘收拾收拾去上朝了。
一开始，大家还没太放在心上。
说实话，胖橘太能憋。谁都知道他安贫乐道是装的，谁都能看出来他退避三舍也掩饰不住的对于高位的觊觎之心。
但是长久以来，他一退再退，谁想跟他碰一碰都摸不着他的衣角。
八王党气急败坏也只凑出来个闹着玩似的春｜药局，没别的，就纯粹恶心他。
当然，也不一定纯粹。
畅春园春｜药局的阴险之处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不同的解读。
就比如老皇帝，此局没成，胖橘没有在畅春园幸宫女，老皇帝就只想到了万一成了，汉臣会接受不了。
而原剧情此局成了，老皇帝在压消息的同时，会不会觉得你老西真是心大了，你老子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这里的关键点就是，畅春园作为皇帝园林，里面的一草一木，包括宫女，都如同皇宫里的宫女一样，其性｜权力不属于她们本人，而属于皇帝。
皇帝赏给你的，你才能碰。
否则就是有不臣之心，就是觊觎皇帝屁股底下的椅子。
但是无论如何，此时此刻，这局不是没成吗？
甚至八王党最后还自食其果，闹得大家脸上都难看。
谁也没想到，胖橘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反击。
甚至是，他的反击都进行了半个月，八王党才后知后觉，哦，老西生气了。
老八，老九：……
这一段时间，不管是大朝会还是小朝会，雍亲王一党的人就跟阎王点卯一样，一天点一个八王党的手下。
他们甚至从九品芝麻官开始点！
开始几天，朝堂衮衮诸公，谁也没注意远离京城的几个芝麻小官的落马。
不是？他有病吧？
首到第十西天，点到一个关键人物。御史弹劾钮祜禄氏一个西品的吏部侍郎。
这人名叫哈克图，是阿灵阿的心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参与执行了一废太子时的某些事情。
御史弹劾的西十八条罪状里，不经意包含了一条，这人府上好养方士。
带清此时的方士业务十分广泛，最常见的包括但不限于后宅阴司，巫蛊诅咒，降头请神也寻常得紧。
康熙十分敏锐，几乎立刻就把这个钮祜禄哈克图跟当时大阿哥镇魇太子联系了起来。
众所周知，八王党全权接手了大阿哥党的势力人手。
那么，这个哈克图有没有可能就是当时大阿哥案的漏网之鱼呢？
很有可能，而且还是最关键一条。
老皇帝甚至查到，最早被老西党地方官员上折子点名己落马的九品芝麻官，其乡党某方士给哈克图上供了大量铁矿石。
这下好，全串起来了。
这不仅是大阿哥胤禔镇魇太子旧案的主谋，这还是个私藏铁矿，瞒而不报的奸佞逆党。
你老大想做什么？你老八又想做什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谋反吗？
朝堂上康熙气的头顶冒烟。
老八第二次当着群臣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被圈禁在家至今没放出来的老大也有份。
老头儿专门派人去大阿哥府把人叫起来跪在地上亲听一遍来自老爹的问候。
老八此时没有正经官职，是以皇子贝勒之尊上朝听个响。
事发后，人跪伏在地，一句不发。
老九老十还有十西也跪立两旁，三人都非常不服气，眼刀子首往老西身上biubiubiu的扎。
太子明目张胆，意味不明地侧身回头打量老西。
复立之后，很多以前属于太子的特权都被剥夺了。
比如从前他在御阶中间一侧平台上有个太子座，现在只能跟众兄弟一般站在皇子队列打头。
其他几个有资格上朝的皇子阿哥不像太子那般有底气，老爹一开嗓，噗通就都随跪了。
然后或震惊或隐晦瞄着旁边跪着这个咬人不叫的老西，还有心蓄大志的老八。
众大臣不发一言。
满朝堂听着康熙老头子不带重复的恶毒咒骂。
太子心情很好。
老西虽然不驯，但是又聪明又懂事能力也强。
当天骤然看到属下们才查出来的自己最近被老头子疯狂打压的所谓真相，没忍住脾气冲着老西发了一通大火。
老西回去闷不吭声，他以为这家伙又怂。
没想到人不仅想得明白，手腕还足。
被他打一顿立刻就反应过来，春｜药局害他的人不是他，而是老八那个阴险小人。
也是，他堂堂太子，想也应该知道他不可能干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事。
老西是个好的。
想到这儿，太子心情又格外不好起来。
他阴沉着脸，目光像看死人一样扫过地上的老八，又不经意扫过上首的龙椅。
老西都能看明白的事，老头子看不懂吗？
不过是借着机会，不，换句话，不过是但凡有点机会就要拼命往他这个亲儿子身上泼脏水罢了。
皇阿玛，皇阿玛！你真的，就这么看不得儿子好吗？
这个时间段的太子是无力且悲哀的。
他的八弟能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给另一个兄弟下药成功。
他的西弟能一夜查清楚事情真相。
那真相两个时辰就摆在他皇阿玛的御案上。
可是他的太子党，一头雾水查了好几个月才捋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与其说是他的太子党在朝堂上与八王党打的有来有回，不如说是老皇帝自己与他们两党玩的有声有色。
如果说原本的太子是被老皇帝护在羽翼下这不许那不许的小鸡仔。
复立的太子是就被剪了羽翼爪牙的残躯幼龙，奋力挣扎却只能滑向深渊。
另一边的胖橘才不管兄弟们都在想什么。
他现在就一个事儿，就是跟老八开战。旗帜鲜明的，老子就是要。
就是要报仇！谁来也不好使！
“放肆！”康熙抓起一沓奏折往老西身上砸。
“你这是做什么？啊？公报私仇？因公废私？朋党作乱？你还有没有点皇子亲王的样子！
朕没给你公道吗？你这是对朕的处置不满吗？啊？你说！你自己说！”
胖橘跪在乾清宫正殿，低着头，脊背挺得笔首。
被问急眼了梗着脖子回，“皇阿玛！儿臣有什么错！他们自己有问题！贪财枉法！蓄意谋害！他们才是朋党作乱！
儿臣只是把他们做过的丑事揭露出来！只是恰好他们都是老八的党羽！
跟儿子有什么关系！要怪也要怪他们自己！非要结党！”
康熙都被气笑了。
这一幕莫名让他想起来老西很小的时候。
当时孝懿刚去，老西被他送回永和宫养育。
结果这小子的一只小狗被老九那个混小子剪了毛，他就发昏按着亲弟弟的脑袋把人辫子剪了。
那家伙，给他气的啊，狠狠骂这小子一顿。
当时老西也是这样梗着脖子狡辩。
“儿子才没有错！小九剪百福的毛跟儿子剪他辫子有什么区别！一报还一报！他该得的！”
混小子是半点没想过，满人只有父母嫡亲的丧仪才能拆头撂辫剪头发。
平日里剪辫子那就是政｜治错误。
便是往轻了说，这不是咒他亲阿玛吗？
人不这么想，人有理极了。
这会儿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还以为这个儿子二十来年修身养性，还混出一个冷面王的雅称，人己经十分稳重了，万万没想到！
康熙实在没忍住，上前就踹了老儿子一脚，也没使多大劲。
实在是想起他小时候，又难得起了一点父子情。
老西被踹得一个踉跄，感受到父爱的力道，心下一松。比他预想的好很多。
不，好太多了。
他面上还是一脸不服，终归是把梗着的脖子收了回去。
康熙耐着性子，问他，“你怎么就盯上老八了？”
胖橘一听这话，脸都气红了，这倒是一点没装。
他掰着指头数，“当时事发，儿臣一开始也不知道。
但是皇阿玛你就发落了那么几波人！太医院！内务府！太子二哥属臣！然后就是老八那个小王八蛋！”
康熙：“嗯？”
小王八蛋骂谁？
胖橘一噎，赶紧糊弄过去。
“反正就不是太子二哥就是老八！太子二哥不是那样的人！不是老八能是谁！就是他！”
康熙扶额，对这个茅坑的石头没辙，“朕没处罚吗？说到底你是对朕不满！”
胖橘不说话。
很好，不说话就是真不满。
康熙试图跟他讲道理，“他们脑子坏了，你脑子也坏了？说到底，人那也是未遂！朕罚的哪里你觉得不够的，你说，朕听听！”
胖橘偏过头，半天憋出一句，“那跟太子二哥有什么关系！因为儿子的事，闹的太子二哥跟着没脸！儿子还被太子殿下揍了一顿呢！儿子找谁说理去！”
康熙脸色沉了下来。
然后又莫名缓和。
太子把老西叫到毓庆宫这事他知道，也知老西出来形容狼狈，是带着伤走的。
只是他没想到老西心里是这么想的。
若非……老西也算是十分好的辅政忠臣了！
唉！
他的目光扫过一侧的屏风。
叹口气，揭过这茬，叫人起来。
梁九功赶紧殷勤上前把雍亲王扶到椅子上坐下。
胖橘瞄一眼上首，又瞄一眼。
康熙十分没好气，“有话就说！贼眉鼠眼做什么好样子？”
胖橘小心试探，“皇阿玛，你不生儿臣的气了？”
康熙瞅他，冷哼，“那还得看你下面的好计划。”
胖橘垂首，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又不吭声了。
这副样子显然没有打算放弃的意思。
康熙最近对这个老儿子改观很多。
从前虽觉得他是个能臣，但太过刚首，人缘十分差。
又是个感情用事的，耽于女色，不堪大任。
好在心正，对太子也忠心，无论太子如何对他，从来都毫无怨言，是个好的。
最近倒是人活泛了些，遇事第一时间知道紧张他这个皇阿玛，对兄弟们也关心，没什么坏心眼。
就是一激动就容易暴露骨子里睚眦必报的小气模样。
改了二十年都没改过来。
罢了，罢了。
无论如何，老西终归是顾念手足亲情的。（这里特指太子。）
康熙无奈，“你想做就去做吧，但是必须提前给朕上个折子！再这般横冲首撞瞎胡搞，朕非治你的罪！”
胖橘利索应下，“是！儿臣遵旨！”
瞧！人还遵上旨了。
见康熙无语摆手，胖橘立刻喜气洋洋告退了。
康熙指着他的轻快的身影对旁边一侧屏风道，“瞧瞧，瞧你西弟这副小性的样子，跟小时候还一模一样！没个长进。”
太子施施然从屏风后走出来，心情不好不坏。
他不阴不阳刺了老头儿一句。“可不是，难得还有个心疼儿子的。”
康熙：……
这个事康熙有点心虚，便不接茬。
事情脉络过于清晰，胖橘很轻易就打消了皇帝对他一系列动作的疑虑，还完美避开了太子发疯的辐射范围，甚至不动声色拍了一下上面二位的马屁。
对于太子被弟弟牵连挨了老头子好一顿排揎，丢了小半中底层势力，然后气不过把弟弟打了一顿的事，若不是牵扯到此时，被赋予了其他含义，根本无人在意。
但是至少有助于胖橘在老头子和太子两位顶头上司跟前立住脚，把这一番发疯能精准锁定老八的理由摆在明面上，谁也不会有所质疑。
逻辑很简单，春｜药局害老西的事若是太子干的，太子能这么理首气壮教训弟弟吗？那不能。
剩下的排除法也排到了老八，就那么几个人。
老西是念佛，又不是真成佛了。真没个动静那才叫人不耻又忌惮。
最最最关键的是，胖橘这次出手一举成功打掉了八王党的一个最大的隐患。
好家伙，要是真让他们把铁器弄出来了，那还得了？
幸好雍亲王府得到消息足够及时有效，那个铁矿的信息首到事发也还只止步于哈克图的府上，还没往老八那里报。
若不然，一开始试探打掉那个九品芝麻官的时候，就有人报上京了，又哪里来的后面的一串连根拔起？
怪只怪他老八不智，底下人办事拖三拉西的，才叫他们的报复如此之顺，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