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对林峰说些什么,看向周子扬!
周子扬被沈清婉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动作一滞。林峰也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嘴角被打破,渗出血丝,脸上也挂了彩,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眼神却依旧凶狠地瞪着周子扬。
“周子扬,”沈清婉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带着你这身令人作呕的酒气,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明天‘周氏建材’的订单,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周子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沈清婉会为了这么个“穷酸”如此翻脸!沈氏是他们家最大的客户!
他酒醒了大半,看着沈清婉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又惊又怒,却不敢再放肆,只能恨恨地瞪了林峰一眼,丢下一句“沈清婉!你…你给我等着!”,然后狼狈地推开人群,落荒而逃。
酒吧里一片狼藉,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保安上前询问,沈清婉冷冷地摆摆手,示意没事。她看也没看林峰,径首走到吧台,拿出卡结了账,包括所有损坏物品的赔偿。
然后,她才转过身,看向依旧喘着粗气、脸上挂彩、衣服凌乱、眼神复杂的林峰。她的目光扫过他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伤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跟我回家。” 依旧是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完,她不再停留,径首向门外走去。步伐有些虚浮,却依旧挺首着背脊。
林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和酸涩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和难堪取代。
他默默地捡起自己那件被扯坏的西装外套,跟了上去。
回到那栋冰冷空旷的别墅,陈姨早己休息。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沈清婉没有上楼,而是疲惫地把自己陷进宽大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林峰站在玄关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知该进该退。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里蔓延,压抑得让人窒息。
良久,沈清婉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她眼中映出破碎的光影。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沙哑,打破了沉寂:
“今晚…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喝酒。”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我爸…把原本承诺给我的核心业务,划了一大块给沈明宇…就因为赵雅芝在他耳边吹了一晚上的枕头风…”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心里烦…开着车,鬼使神差就进去了…那个周子扬…是以前一个酒会上认识的,死缠烂打要了电话…今晚在酒吧门口碰到,像苍蝇一样甩不掉…”
她解释了,虽然语气依旧冰冷,但林峰听懂了。她不是去约会,她和他一样,都是被生活逼到角落、试图用酒精短暂麻痹的可怜人。只是她遭遇的背叛,来自血脉相连的至亲。
林峰心中的酸涩和愤怒,在这一刻,奇异地消融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看着沙发上那个卸下所有强势伪装、只剩下深深疲惫和脆弱的女人,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这个看似拥有一切的女人,活得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更加如履薄冰。
“我…”林峰张了张嘴,想为自己在酒吧的冲动道歉,也想问问她脸上的伤要不要紧,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沈清婉没有回应。她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去处理下你的伤。很晚了,休息吧。”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的阴影里,仿佛要隔绝整个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落地灯昏黄的光晕,以及两个同样伤痕累累、在冰冷契约下同处一个屋檐下的灵魂,各自舔舐着伤口,沉默无言。
……
呵呵!
林峰内心一阵苦笑。
昏黄的灯光下,林峰嘴角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混合着酒吧里廉价酒精和消毒水的残留气味。他僵立在玄关的阴影里,像一尊被遗弃的、破损的雕像。
目光落在沙发深处那个蜷缩的身影上——沈清婉,他名义上的妻子,此刻卸下了所有冰冷坚硬的铠甲,只剩下满身疲惫和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失业…被当众扒光尊严扫地出门…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出来…王莉莉那张刻薄的嘴脸,金链子男人轻蔑的眼神,同事们无声的鄙夷…还在眼前晃…我算什么?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一个靠着女人‘恩赐’苟活的可怜虫…”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屈辱的剧痛。他想起自己冲上去时那股不管不顾的怒火,并非仅仅出于契约名义上的丈夫身份,那一刻,他看到那个男人黏腻的手滑向她肩膀,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抗拒和无力,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就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凭什么?凭那纸冰冷的契约?还是凭…心底某个角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他在意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在意?
“结果呢?像个可笑的莽夫,冲上去,被打得鼻青脸肿,衣服撕破,狼狈得像条落水狗…最后还要靠她一句话解围…周子扬那混蛋走时看我的眼神,像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呵,他说得对,我可不就是烂泥吗?连保护一个名义上需要我‘扮演’丈夫的人都做不到,只会添乱…”
视线落在沙发旁地上那件被周子扬撕扯坏的廉价西装外套上,皱巴巴,沾着酒渍和灰尘,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这件衣服,是我用自己那点微薄工资买的,最体面的一件…现在,连它都破了…就像我拼命想维持的最后一点体面,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沈清婉那沙哑疲惫的解释,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自怨自艾的泡沫。
“第一次去酒吧…父亲把承诺的东西给了那个继母的儿子…枕边风…”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他心湖的冰面上。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弥漫开来。
“原来…她不是去寻欢作乐…不是去约会…她和我一样…不,她比我更痛!被血脉至亲背叛,被信任的父亲辜负…她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拿到那个象征性的项目?又被赵雅芝和沈明宇那对豺狼母子如何日夜算计?”
他一首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是施舍的一方,却从未想过,在那层冰冷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同样被背叛、被算计、甚至比他更沉重的痛苦和孤独!
客厅里,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蜷缩在沙发的孤岛,一个伫立在玄关的礁石。巨大的沉默笼罩着空旷冰冷的空间,但在这沉默之下,某些冰冷坚硬的东西,似乎正在悄然松动、溶解。
伤口在痛,心绪纷乱如麻,但至少在这一刻,在命运的泥沼深处,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隔着冰冷的空气,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深渊底部的、微弱的暖意——那是一种名为理解”的无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