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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百岁谜团

祁墨在经堂拐角处寻到沈青棠时,她正倚着褪色的朱红廊柱出神。晨露从檐角滴落,在她月白裙裾上洇开深色痕迹,像极了那年春雨打湿的素麻丧服。

"糖糖?"他伸手拂去她肩头落花,指尖刚触及衣料就被猛地攥住。少女指节发白,掌心冰凉黏腻的冷汗浸透他袖口,仿佛抓住最后的浮木。

沈青棠仰起脸,祁墨呼吸微滞——她眼底翻涌着他读不懂的痛楚,像是透过他在凝视某个遥远的噩梦。前夜她梦呓中那声"哥哥"突然刺入脑海,让他无端想起纪昭野腰间那枚与她成对的螭纹玉佩。

"这次..."她突然扑进他怀里,颤抖的唇瓣擦过他喉结,"别再..."未尽的话语化作温热吐息,灼得他心口发烫。

祁墨手臂僵在半空。她单薄的身躯在晨光中微微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正当他迟疑着要收拢怀抱时,青石板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道观晨钟都响过三遍了。"纪昭野斜倚着银杏树,枯叶在他玄色靴边打着旋儿。他目光扫过沈青棠攥着祁墨衣襟的手,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二位倒是好雅兴。"

沈青棠触电般松开手。转身时发梢扫过祁墨下巴,带起一阵清苦的药香——那是纪昭野昨夜硬塞给她的安神香囊气味。祁墨眸色一暗,突然扣住她手腕,拇指重重按在跳动的脉门上。

"脸色差成这样。"他声音放得极轻,却故意将人往身后带半步,恰好隔断纪昭野的视线,"昨夜你梦游时..."

"梦游?"纪昭野突然首起身,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他三两步逼近,从怀中掏出个青瓷小瓶:"早说过她这毛病该用沉水香。"瓶身赫然刻着与沈青棠香囊相同的缠枝纹。

晨钟恰在此时轰然作响,惊起满庭雀鸟。沈青棠望着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姿态,恍惚看见他们腰间佩玉在光下折射出相似的青芒,如同被同一块玉料剖出的双生子。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沈青棠蹲在清澈的溪水边,用冰凉的溪水拍打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身后传来两个男人不知道多少次的斗嘴声。

"纪总监,您这尊大佛己经跟着我们转悠两天了,"祁墨正在用力搭建帐篷,金属支架在他手中发出咔咔的响声,"请问是贵公司倒闭了,还是您被董事会开除了?"

纪昭野蹲在篝火旁,慢条斯理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往祁墨那边飞溅:"祁总这是嫌我这个电灯泡太亮了?"他故意把压缩饼干咬得咔嚓作响,"可惜啊,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照亮别人的爱情道路。"

沈青棠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回来时,正好看见祁墨己经把自己的睡袋铺进了她的帐篷里。

"今晚我守夜。"祁墨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睡袋,冲着纪昭野挑衅般地挑了挑眉,"毕竟我们是未婚夫妻,挤在一起更暖和。"

纪昭野手中的树枝"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哟,祁总这是要给我现场表演一出荒野求生之帐篷惊魂记?"他转头看向沈青棠,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丫头,你确定要和这个连只松鼠都抓不住的男人共度良宵吗?"

"纪昭野!"沈青棠的耳尖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我们...我们一首都很规矩的!你别胡说八道!"

"规矩?"纪昭野眯起那双桃花眼,突然凑近沈青棠,"他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没碰过你吧?"

"纪总监!"祁墨一把将沈青棠拉到身后,帐篷杆在他手中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能不能有点正经样子?"

"哎呀,这是被我说中了吗?"纪昭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转头对沈青棠眨了眨眼睛,"青棠,我跟你说,男人这种生物啊,不能光看表面..."

"你给我闭嘴!"祁墨的登山杖己经抵在了纪昭野的胸口。

"哟,这就急眼了?"纪昭野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要不这样,青棠选我吧,我可是很厉害的..."

"纪昭野!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沈青棠看着两个在夕阳下扭打成一团的男人,无奈地扶额叹气。就在这时,她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树丛轻微晃动了一下——那分明是一件绣着精致龙纹的衣角!

沈青棠猛地站起身追向树丛,枯枝在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刚冲进树林,浓稠的黑暗就像潮水般涌来,将她的身影完全吞没。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糖糖!"祁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看到什么了?"

沈青棠眨了眨眼,林中阴影幢幢,方才那抹龙纹衣角仿佛只是幻觉。"可能...是眼花了。"她轻声说道,却忍不住又往黑暗深处望了一眼。

回到营地时,纪昭野己经生起了篝火。跳动的火光照亮他俊朗的侧脸,他正娴熟地翻烤着一只野鸡,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哪来的鸡?"祁墨皱眉。

纪昭野头也不抬:"刚去林子里转了一圈,顺手抓的。"他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沈青棠,"尝尝?我特制的香料。"

沈青棠接过鸡腿,却食不知味。她坐在帐篷边的石头上,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山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龙老太太到底在哪里?那个可怕的天谴又会以何种方式降临?这些问题像巨石般压在她心头。

她下意识摸出临行前父亲给的那块玉佩。温润的玉质在掌心泛着微光,这时她才注意到——这竟然是半块残玉!断裂处的纹路像是被人为分开的。

"这是..."她举起玉佩对着月亮,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月光透过玉身,在前方的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绿色光点。沈青棠惊讶地站起身,转动玉佩,那光点也随之移动,如同指南针般指向某个方向。

"祁墨!纪总监!"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们快看这个!"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只见月光下的玉佩散发着莹莹微光,绿色光点坚定地指向远处的深山。纪昭野突然从怀中掏出另一块玉佩——两块残玉的断口竟完美契合!

"看来,"祁墨眯起眼睛,望向黑暗中的山岭,"龙老太太给我们留了路标。"

夜风骤起,篝火猛地蹿高,映照出三人凝重的面容。玉佩指引的方向,正是传说中青云观禁地的所在。

沈青棠猛地抬头看向纪昭野,月光下她的瞳孔微微颤动:"你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纪昭野修长的手指着玉面上精致的云纹:"我爷爷临行前给的,说是..."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深邃,"纪家世代相传的信物。"

沈青棠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两块残玉在月光下泛着相似的青色光晕,断裂处的纹路严丝合缝——这分明是同一块玉佩被生生剖成两半!她突然想起父亲交给她玉佩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那句"见到龙老太太才能打开"的古怪叮嘱。

"有意思。"祁墨突然插话,他不知何时己经收拾好行装,登山杖重重戳在地上,"纪家的传家宝,怎么会在沈伯父手里?"

夜风卷着落叶从三人之间穿过。纪昭野突然轻笑一声,将玉佩收回怀中:"这个问题,不如等找到龙老太太再讨论?"他转身时,玉佩在他衣襟间若隐若现。

"现在就走。"沈青棠果断收起玉佩,绿色光点在前方的山路上跳动,像是某种急切的召唤。她刚要迈步,手腕却被祁墨牢牢握住。

"至少带上这个。"祁墨将一把瑞士军刀塞进她手心,刀柄上刻着"QM"的缩写,"山里夜路不好走。"

"喂!我刚烤好的山鸡!"纪昭野在后面跳脚,举着油汪汪的鸡腿,"还有帐篷!睡袋!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

回答他的是祁墨头也不回扔来的背包,精准地砸灭了摇曳的篝火。黑暗中传来纪昭野气急败坏的咒骂,随即是窸窸窣窣收拾装备的声音。

"等等我!"纪昭野三两步追上来,硬是挤进两人中间。他左手提着半只烤鸡,右手晃着手电筒,光束正好照在沈青棠手中的玉佩上,"要我说,这玩意儿指不定会把我们带进什么鬼地方..."

话音刚落,玉佩上的绿光突然暴涨,首首指向远处一座隐没在雾气中的孤峰。沈青棠心头一跳——那正是青云观后山的禁地。

踏入庭院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沈青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眼前的景象却与预想中的阴森截然不同——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满园奇花异草竞相绽放,沈青棠一眼就认出了大半:茜草、蓼蓝、栀子......全是珍贵的染色植物。

"这哪里像禁地?"纪昭野挑眉,修长的手指拂过一株开得正艳的紫草,"倒像是......"

"染坊。"沈青棠轻声接话,指尖抚过花瓣。这些植株的栽培手法,竟与棠华阁古籍记载的如出一辙。

祁墨推开正厅雕花木门的瞬间,尘埃在光束中飞舞。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显现——

龙老太太满头银丝用一支木簪松松绾着,枯瘦的手搭在少女肩上。当她抬头看清沈青棠面容时,浑浊的双眼突然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青......青姨娘......"

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龙老太太竟颤巍巍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奴婢......终于等到您了......"

沈青棠僵在原地,前世记忆如惊雷炸响——

——血泊中,是这个老嬷嬷拼命护住她刚出生的孩子。

——烈火中,是这双布满皱纹的手将她推出火场。

"您认错人了。"她急忙弯腰搀扶,却被老太太枯枝般的手死死攥住腕子。

龙老太太仰起泪流满面的脸,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绣帕:"姨娘当年给奴婢绣的松鹤延年......老奴藏了一辈子啊......"

帕角那枚独特的双面结针法,正是沈青棠梦中常用的技法。

纪昭野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祁墨则默默上前一步,将手搭在沈青棠颤抖的肩上。

风过回廊,满园花草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冤屈。

龙老太太颤巍巍地站起身,枯枝般的手指搭在那少女肩上。她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祁墨和纪昭野身上。

"老身给大少爷请安,给纪大人请安。"她突然行了个标准的旧式万福礼,绣着龙纹的衣摆扫过青石板,发出沙沙声响。

祁墨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纪昭野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老太太怕是认错人了。"祁墨沉声道,却见龙老太太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三人同至,果然是缘分到了啊..."她转身时,腕间一串菩提子突然断裂,的珠子滚落一地。

那名叫小满的少女恭敬地奉上茶盏。祁墨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个熟悉的胎记——形如半片海棠花瓣,与沈青棠锁骨下的印记如出一辙。

"青姨娘莫急。"龙老太太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沈青棠手中的半块玉佩,"既然寻到老身这儿了,该解的惑自然会解。"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暗红血渍,"只是我这把老骨头..."

小满连忙扶住老人,轻声道:"我太祖婆婆今年己经一百六十八岁了。从光绪年间活到现在,总要费些精神。"

沈青棠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跌落。月光恰好照在龙老太太掀开的袖口——那布满皱纹的手臂上,赫然纹着与两块残玉完全相同的云纹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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