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事件带来的欢乐，像一颗小小的糖果，短暂地甜了一下陆沉被生活反复捶打的心。
但疲惫，是更深沉的底色，沉甸甸地压在他的骨头缝里。
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一个急迫的兼职项目收尾。
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一笔不算丰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的款项，陆沉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代价是严重的缺觉。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过度搅拌的浆糊，眼皮重得要用千斤顶才能撑开。
又是一个清晨。
闹钟还没响，窗外天色灰蒙蒙的。
念念在小床上哼唧了两声，似乎要醒了。
陆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身体像生了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
他强撑着去厨房，给念念冲好晨奶，水温试了又试，滴在手腕内侧，确认温温的刚刚好。
回到卧室，念念己经自己坐了起来，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嘴瘪着，一副没睡饱、随时要哭的样子。
“念念乖，喝奶奶了。”
他坐到床边，把奶瓶递过去。
念念闻到熟悉的奶香，本能地张开小嘴，含住奶嘴，咕咚咕咚地吮吸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念念满足的吞咽声和陆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半眯着眼睛，身体随着念念吃奶的节奏无意识地轻轻摇晃，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沉沉浮浮。
熬了大半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动作——喂奶。
念念吃饱了，松开奶嘴，满足地打了个小奶嗝。
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沉，小脸上还沾着一点奶渍。吃饱喝足，精神头似乎上来了点。
陆沉眼皮打架，强撑着精神，用温热的湿巾给安安擦干净小脸。动作机械而缓慢。
念念被他擦拭的动作弄得有点痒，小脑袋微微晃了晃，小嘴无意识地张合着，像是在酝酿什么。
她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沉疲惫的脸，小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努力地模仿。
然后，就在陆沉给她擦完脸，准备把她放回小床让她自己玩一会儿，自己好再眯个回笼觉的时候。
一个极其细微、含混不清，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念念的小嘴里发了出来。
“ba…ba…”
声音很轻，带着婴儿特有的软糯和不确定，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寂静的空气。
陆沉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拿着湿巾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所有的困倦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念念。
念念似乎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到了，黑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新奇和懵懂，小嘴微微张着，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奇妙的音节。她看着陆沉震惊的脸，小嘴又动了动，更加清晰地重复了一遍：“ba…ba！”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音节，而是两个清晰的、带着试探和某种奇妙连接的爆破音。
Ba…ba……
爸爸？
陆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一股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最深处冲了上来，瞬间冲上鼻腔，灼烧着眼眶！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猛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了！
他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叫爸爸。
念念才七个多月，这只是无意识的发音练习，是婴儿语言发育过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阶段。
书上、网上、苏晚晴都说过，这个阶段的宝宝会发出“ba”、“ma”、“da”这样的音节，不代表任何实际意义。
可是当这两个音节，如此清晰、如此依赖地从这个小生命的嘴里发出，对象还是他这个手忙脚乱、疲惫不堪的“奶爸”时…
巨大的感动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随之而来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这声无意识的“ba…ba”，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坚韧的阀门。
几个月来的所有辛苦、委屈、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意义。
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里那小小的、温热柔软的身体，手臂微微发抖。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念念散发着奶香的小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过了好几秒，他才抬起头，眼眶通红，但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光芒。
他轻轻抚摸着念念细软的头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轻柔得像怕惊碎了什么：
“念念…叫哥哥…”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无比清晰坚定，“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