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码尿布像个巨大的白色笑话。
他试过拆开一片，那尺寸大得离谱，能把念念整个小屁股都埋进去还有富余。
他泄愤似的把它踢到了墙角最深处，眼不见心不烦。
日子在奶瓶、尿布、代码和提心吊胆中滚过。
念念的作息依旧是个谜，夜里精神头十足，尤其后半夜，经常毫无预兆地开始她的“个人演唱会”，哭声嘹亮，穿透力极强。
老旧的筒子楼，墙壁薄得像层纸。
隔壁住着个独居的退休大爷，姓王，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
陆沉搬来时就听房东提过一嘴，说老爷子睡眠浅，有点动静就醒。
这天凌晨三点多，念念不知怎么的，毫无征兆地又哭开了。
不是饿也不是尿，就是闭着眼扯着嗓子嚎，小脸憋得通红。
陆沉抱着她，用苏晚晴教的竖抱法在狭窄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拍着她的背，颠着她的屁股，浑身解数都使上了，汗都下来了，那小祖宗就是不停。
“念念乖…不哭不哭…”陆沉的声音带着沙哑。
哭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
咚！咚！咚！
粗暴的砸门声像闷雷一样炸响，力道之大，震得陆沉的门板都在嗡嗡颤动。
“开门！里面的人！开门！” 王大爷愤怒的吼声穿透门板。
陆沉的心猛地一沉，抱着哭嚎的念念僵在原地，头皮发麻。
完了！
砸门声更响了，伴随着王大爷的怒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天天晚上嚎！嚎丧呢？！管不管孩子了？！再吵信不信我报警！”
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到，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小身体在陆沉怀里剧烈地扭动。
陆沉又急又慌，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一边徒劳地拍着念念的背，一边冲着门口喊，声音带着恳求。
“对不起王大爷！对不起！孩子闹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马上？！你说了多少个马上了？！开门！今天必须说清楚！” 门板被砸得砰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陆沉知道躲不过去了。
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王大爷只穿着背心裤衩，花白的头发竖着，脸膛气得通红，手里还攥着个老式手电筒，像拎着根棍子。
他瞪着陆沉，看着怀里哭嚎的婴儿，怒气更盛：“又是你！又是这小崽子！我告诉你！我心脏不好！要是被你们吵出个好歹，你负得起责吗？！”
陆沉抱着哭闹不休的念念，被堵在自己家门口。
对着王大爷连连鞠躬，动作笨拙又仓皇。
“对不起！王大爷！真对不起！吵到您了！孩子太小，她不懂事…我保证！我尽快哄好她！您消消气！消消气！” 陆沉的声音又急又哑，每一个鞠躬，怀里的安安就跟着一晃，哭声也拔高一度。
王大爷被他这低姿态弄得一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堵了一下，但看到陆沉怀里那哭得声嘶力竭的小东西，火气又蹭地上来了：“保证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我告诉你，再有一次，我…”
“王大爷！王大爷！消消火！” 对门的李阿姨听到动静也披着衣服出来了，赶紧上前打圆场，拉住王大爷，“小陆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孩子小嘛，夜里哭闹难免的…走走走，去我家坐会儿，喝口水…”
王大爷被李阿姨半劝半拉地拖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
楼道里总算安静下来，只剩下念念持续不断的、沙哑的哭嚎。
陆沉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僵在原地，首到对门“砰”一声关上。
他才慢慢首起腰，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他看着怀里哭得小脸发紫、上气不接下气的念念，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委屈猛地涌上来，鼻子发酸。
他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一点点滑坐下去，瘫在地上，把脸埋进安安散发着奶味和汗味的小衣服里，肩膀微微耸动。
清晨六点多，天刚蒙蒙亮。
折腾了一夜的陆沉，终于在黎明前把哭累了的念念哄睡了。
他自己也累得眼皮打架，胡乱洗了把脸，想趁着念念睡觉的空档，赶紧把昨晚积压的一点工作处理掉，否则李曼那边真没法交代。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拎着垃圾袋下楼。
刚走到小区垃圾站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亮粉色紧身运动背心、黑色瑜伽裤、扎着高马尾的熟悉身影，正沿着隔壁小区的道路慢跑过来。
是林薇。
她跑得很慢，像是在热身，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
陆沉心里暗叫一声倒霉，只想赶紧避开。
他低着头，加快脚步，想把垃圾扔进不远处的绿色大桶里。
林薇显然也看到了他。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在陆沉那身皱巴巴的旧T恤、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浓重的、几乎掉到下巴的黑眼圈上扫过，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和探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衫、拎着鸟笼的身影从小区门口走了进来，正是王大爷。
他显然也看到了陆沉，想起昨晚的“新仇旧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哼！”王大爷冲着陆沉的方向，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
“好好管管自己家的孩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陆沉和林薇都听见。
他拎着鸟笼，故意绕开陆沉，昂着头走了，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
陆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拎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脸上火辣辣的，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薇。
林薇完全停下了慢跑。
她站在几步开外，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
她的目光在王大爷那愤怒离去的背影和陆沉那副被邻居嫌弃、憔悴狼狈到极点的模样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定格在陆沉那张写满疲惫和尴尬的脸上。
他…他不仅有个婴儿要养？还被邻居大爷当众甩脸色？
林薇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个奶瓶带来的冲击，瞬间被眼前这更富冲击力的现实画面覆盖。
她看着陆沉，像在看一个天外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