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沅将那支七叶一枝花银簪插在发间的第三日,京城传来了消息 —— 柳氏被抓了。
春桃从镇上赶集回来,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告示,跑得气喘吁吁:“小姐!您快看!柳氏被靖王殿下抓了!告示上说她勾结漕运官员,走私私盐,还…… 还买凶杀人!”
苏清沅展开告示,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详细罗列了柳氏的罪状:从三年前挪用苏府公款,到勾结侄子在漕运船上做标记,再到派王二谋害庶女,桩桩件件都有实证,最后盖着鲜红的刑部大印,触目惊心。
“她的娘家侄子,招供了?” 苏清沅问。
“招了!” 春桃点头如捣蒜,“听说王爷把漕运船上的帆记和绣品上的‘贪’字一对,那小子当场就吓瘫了,把柳氏怎么让他在帆上绣标记,怎么用私盐换银子,全说了!”
苏清沅的指尖划过告示上 “买凶杀人” 西个字,忽然想起王二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就像投行里那些被查处的贪腐案,当最后一份证据呈上法庭时,剩下的只有法律的裁决。
“小姐,张婶她们在山坳里喊您呢!” 窗外传来王小丫的声音,带着雀跃的笑意,“菠菜又丰收了,饭馆的掌柜亲自来收,还给您带了好酒!”
苏清沅放下告示,跟着春桃往山坳走。远远就看见一片热闹的景象:张婶指挥着妇人们采摘菠菜,绿油油的菜筐堆成了小山;饭馆掌柜拿着算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个年轻汉子正把一捆捆绣品搬上马车,那是要送去京城的新货。
“苏小姐!您可来了!” 掌柜的迎上来,手里捧着个酒坛子,“这是我珍藏的女儿红,感谢您让咱们镇上的人,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菜!”
苏清沅接过酒坛,鼻尖萦绕着醇厚的酒香。她忽然想起现代超市里的有机蔬菜专柜,那时觉得理所当然,此刻才明白,在这没有大棚的时代,能让冬日餐桌添一抹绿,是件多么不易的事。
“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她笑着说,让春桃把菠菜按户分了,“每家都留点,尝尝自己种的菜。”
妇人们欢呼着上前领菜,张婶却悄悄拉了拉苏清沅的衣袖:“小姐,柳氏倒了,苏府那边…… 会不会来找您回去?”
苏清沅看着手里的酒坛,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她早己不是那个需要依附苏府生存的庶女。庄子上的土地能种出蔬菜,绣品能换来银子,身边有春桃、张婶这些真心相待的人,这里才是她的家。
“那苏侍郎呢?” 张婶又问,“他毕竟是你生父。”
苏清沅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坡上,那里新栽了几棵桃树,是用卖菠菜的钱买的。“他若认我这个女儿,自然会来;若是不认……” 她笑了笑,“我也不在乎。”
原身的记忆里,那个生父苏明哲,眼里只有官场的升迁,从未给过庶女半分父爱。柳氏被抓后,他第一时间上书朝廷,与柳氏撇清关系,这样的父亲,不认也罢。
果然,首到桃花开满山坡,苏府也没来过人。倒是秦风来了一趟,带来了景琰的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柳氏己判流放,苏府抄家。漕运案结,感念相助,特赠良田百亩,望善待庄子百姓。”
信纸的末尾,画着小小的一枝七叶一枝花,笔法与那支银簪如出一辙。
苏清沅将信收好,看着秦风带来的地契,忽然对他说:“这些良田,我想分给庄子上的人。”
秦风愣了愣,随即点头:“王爷说,一切凭您做主。”
消息传开,庄子上的人都炸了锅。张婶拉着苏清沅的手,眼泪掉个不停:“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我们……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不用谢。” 苏清沅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面孔,“往后,我们一起种地,一起绣花,把日子过好。”
她让人把良田按人口均分,又在村口盖了间绣坊,请来京城的绣娘教大家新的针法。绣坊的门楣上,挂着块新做的匾额,上面是苏清沅亲手写的 “清沅居” 三个字,笔锋间带着江南的温婉,又透着北方的坚韧。
春末的一天,苏清沅正在绣坊指导丫头们绣新样,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她抬头望去,只见景琰穿着常服,站在桃花树下,手里拿着支刚折的花枝,花瓣落在他的藏青锦袍上,像落了场粉色的雪。
“王爷怎么来了?” 苏清沅放下绣绷,迎了出去。
“来看看我的‘合作伙伴’。” 景琰的目光扫过绣坊里忙碌的景象,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听说‘清沅居’的绣品,在京城的贵妇圈里成了抢手货?”
“都是托王爷的福。” 苏清沅笑着说,让春桃沏了新茶。
两人坐在桃花树下,看着远处田地里劳作的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景琰说起查漕运案时的凶险,苏清沅说起种反季蔬菜的窍门,仿佛不是身份悬殊的王爷与庶女,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对了,” 景琰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有样东西,想请你帮忙。”
里面是块上好的云锦,上面绣着半朵牡丹,针脚细腻却没了下文。“这是母妃生前未绣完的,我想……”
“我帮您绣完。” 苏清沅接过云锦,指尖拂过上面的金线,“只是我绣的牡丹,可能和宫里的不一样。”
“我相信你。” 景琰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那支七叶一枝花银簪,也照亮了她眼底的笑意。
苏清沅知道,这不仅仅是让她绣完一朵牡丹。就像她在投行签下的那些合作协议,这代表着一份新的开始,一份超越身份与地位的信任。
桃花还在落,像下了场温柔的雨。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田地里的人们唱起了古老的歌谣,绣坊里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
苏清沅低头看着手里的云锦,忽然觉得,这个时代的春天,比她想象的,要温暖得多。
而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