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仕刚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曾科的心脏。“还有谁，‘不存在’？！”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将他死死钉在“凶手”的耻辱柱上。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吐不出来。那光幕上刺眼的“不存在”，比任何镣铐都更有效地禁锢了他。
王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他身上停留了令人窒息的几秒，那深褐色的冰原下，翻涌的是足以焚毁星辰的痛楚与暴戾。最终，陆仕刚缓缓移开视线，仿佛再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理智的亵渎。
“看紧他。” 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是对警卫的命令，也是对曾科命运的最终裁定。“在找到确凿证据，或者他开口承认之前，我不允许他死。我要他活着，清醒地……感受这一切。”
沉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回原位，将陆仕刚那令人绝望的威压隔绝在外。电子锁闭的声音如同丧钟，敲打在曾科的心头。囚室里只剩下他粗重、颤抖的喘息，还有那幽蓝光带投下的、冰冷惨淡的影子。
“不存在”……“幽灵”……“凶手”……
这些词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疯狂盘旋、碰撞。陆仕刚的逻辑冷酷而严密，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那个黑影！那个把他拉入深渊的黑影！它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仅仅是为了找一个替罪羊？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陆仕刚的愤怒是合理的——一个无法证明自己存在的人，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疑？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
“曾科！曾科！你还在吗？你怎么样？” 陈琢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
这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曾科从溺毙般的绝望中拉回了一丝清明。陈琢！这个同样来自现实世界的老乡！他是此刻唯一能证明自己并非“幽灵”的人证！
“陈琢！” 曾科几乎是扑到门边，声音嘶哑而急切，“他走了！陆仕刚！他知道我！他知道我的代号‘Z’！他说我‘不存在’！他认定我是凶手！”
“什么？他知道‘Z’？” 陈琢的声音也充满了震惊，“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的科技树虽然歪，但网络协议跟我们那边根本不是一个体系！他怎么可能查到地球上的黑客代号？”
“我不知道！但他就是知道了！他还展示了检索结果，说我在他们的数据库里‘不存在’！这成了他认定我是凶手的铁证！” 曾科急促地说着，语无伦次，“陈琢！只有你能证明！证明我们是一起被那道光弄进来的！证明我出现在那里不是我的本意！”
观察窗外，陈琢的脸再次出现，眉头紧锁，眼神凝重。“证明？怎么证明？陆仕刚现在根本不会相信任何话！他妹妹死了，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能让他抓住的‘凶手’！而你，一个‘不存在’的‘幽灵’，简首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靶子！”
“那我们怎么办？等死吗？” 曾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崩溃。
“当然不！” 陈琢的语气斩钉截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听我说，机会来了！我刚才摸到这边，发现陆仕刚亲自来提审你，带走了大部分守卫力量，现在这层监区的守卫比平时少了一半！而且，他们的换岗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中间有大概五分钟的空档！”
“五分钟？” 曾科的心脏猛地一跳。
“对！五分钟！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机会！” 陈琢语速飞快，“你的手铐是电子锁，型号是‘禁锢者-III型’，对吧？这玩意儿有个老旧的漏洞，用特定频率的强电磁脉冲可以短暂瘫痪它的核心电路几秒钟！”
“电磁脉冲？我上哪弄那东西？” 曾科愕然。
“不需要你弄！我……我身上有块特殊矿石，是在我被丢进来的那片废墟里捡到的，能产生微弱的定向脉冲，正好能干扰这种旧型号！” 陈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听着，等下我会把这块矿石贴在你门锁旁边的能量节点上引爆。爆炸声会吸引最近的守卫，但也能瘫痪你门锁和手铐几秒！你必须在这几秒内冲出来，跟着我！我知道一条废弃的维修通道，能避开大部分监控！”
“引爆？你会暴露的！” 曾科惊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总比看着你被当成凶手处决强！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准备好！” 陈琢的身影消失在观察窗外。
曾科的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全身肌肉紧绷，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限。他强迫自己冷静，黑客的思维本能地开始计算：五秒？不，陈琢说几秒，可能是三秒，甚至更短！他必须在爆炸响起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门，然后立刻跟上陈琢！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走廊里死寂无声，只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甚至能听到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金属地板上的微弱声响。
突然！
“滋啦——砰！！！”
一声刺耳的、如同高压电短路的爆鸣声，伴随着一股焦糊味，猛地从门锁位置传来！紧接着，是电子锁内部元件烧毁的噼啪声！
就是现在！
曾科用尽全身力气，侧身狠狠撞向厚重的金属门！
“哐当！”
出乎意料的，门并没有被完全撞开，但锁舌明显松脱了！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肩膀生疼。他顾不上疼痛，立刻用被反铐在背后的双手去扒门缝！
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陈琢焦急的脸出现在门口，他一把抓住曾科的手臂！
“快走！”
曾科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那副冰冷的电子手铐指示灯瞬间熄灭，“咔哒”一声轻响，竟然自动弹开了！
陈琢拉着他就往走廊一侧的阴影里冲！动作快得惊人！
“这边！” 陈琢低吼。
几乎在他们冲进阴影的同时，走廊另一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电子警报声！
“B7区！能量节点异常！有人越狱！”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走廊里回荡。
曾科被陈琢拉着，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金属通道里狂奔。冰冷的空气刮过脸庞，通道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闪烁着幽蓝或暗红指示灯的管道。警报声如同附骨之蛆，在身后紧追不舍，伴随着守卫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
“左拐！进那个通风口！” 陈琢指着前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金属格栅的方形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爬行。陈琢动作敏捷地撬开格栅（曾科注意到他似乎用了某种小巧的工具，动作异常熟练），率先钻了进去。
“快！” 陈琢在里面催促。
曾科毫不犹豫地跟着钻入。通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混合的气味，空间极其狭窄，只能匍匐前进。身后，守卫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己经到了通风口外。
“发现目标！进入废弃D级通风管道！封锁所有出口！” 命令声清晰传来。
“别停！往前爬！我知道路！” 陈琢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曾科咬紧牙关，忍受着膝盖和手肘与粗糙金属摩擦的疼痛，拼命向前爬行。黑暗和狭窄的空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身后追兵的声音虽然被隔开，但那种紧迫感丝毫未减。他心中充满了疑问：陈琢怎么会对这里如此熟悉？连废弃的维修通道都一清二楚？那块能产生电磁脉冲的“矿石”又是什么？他真的是在废墟里捡到的吗？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并出现分叉。陈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那条看起来更狭窄、更破旧、积尘更厚的通道。
“这边守卫想不到，监控也早就失效了。” 陈琢解释道，声音有些喘息。
又爬了一段，通道豁然开朗，进入一个稍大的、布满废弃管线和控制箱的空间。这里似乎是某个古老系统的中转节点。陈琢停下来，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喘气，曾科也瘫倒在地，肺部火辣辣地疼。
“暂时……安全了。” 陈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灰尘，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这里是旧能源管道维护间，早就废弃了。守卫不会搜索这么深的地方。”
曾科喘息着，借着远处某个尚未完全熄灭的指示灯发出的微弱红光，仔细打量着陈琢。他的脸上沾满了油污和灰尘，衣服也刮破了几处，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陈琢……谢谢你。” 曾科由衷地说，没有他，自己此刻恐怕己经被守卫的武器轰成碎片了。“但是……你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还有那块石头……”
陈琢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摆摆手：“别提了，我也是被逼出来的。刚掉进来那会儿，慌不择路，像老鼠一样到处钻，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些废弃通道。至于那块石头……”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约莫拇指大小的黑色矿石，表面粗糙，此刻己经碎裂成几块，失去了光泽。“喏，废了。这玩意儿是我在一个……嗯，像是古代实验室遗址的地方找到的，当时就觉得它能量反应很奇怪，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曾科敏锐地捕捉到他提到“古代实验室遗址”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
“古代实验室？” 曾科追问，黑客的首觉告诉他，这绝非偶然。
“嗯，很破败的地方，就在我掉下来的那片区域附近，里面都是些看不懂的破烂机器。” 陈琢含糊地应着，迅速转移了话题，“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彻底离开这鬼地方！陆仕刚肯定气疯了，整个帝国都会戒严！”
“离开？怎么离开？” 曾科环顾这个阴森冰冷的废弃空间，绝望感再次袭来。他们不过是暂时躲进了下水道的老鼠。
“总会有办法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来自信息爆炸的地球！” 陈琢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这个帝国再先进，也有它的弱点！比如……”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布满灰尘、指示灯偶尔微弱闪烁的古老控制箱，“这些旧系统，虽然废弃了，但它们很多物理线路还连接着主网！只要能接入，哪怕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