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凌与其光进来以后,正要行礼,衔月忙摆手免礼,指着仍在发呆的掌柜,和颜悦色地对其光说:“其光,少不得又要有劳你了。”
其光有些受宠若惊,尊者自从失忆以后就没这般正眼瞧过他,忙说:“尊者放心,其光自当尽力。”
其光这搜魂术,乃是宗门禁术,只因会对被搜魂之人的神魂有损,唯有戒律堂审讯人犯时方能使用,不过对其光来说,但凡对尊者与道君有威胁之人,通通都是人犯。
只见他张开手抓住那掌柜的脑袋,闭上眼凝神屏息,念念有词,而那被粗暴入侵神识的掌柜,表情瞬间扭曲,西肢止不住地抽搐,似乎极度痛苦难耐。
片刻过后,其光终于睁开眼,自动过滤掉许多无关又不堪入目的画面,唯恐有辱尊上,只向尊者与道君禀告道:“这合欢楼,属于一个叫做不轮派的邪修组织,哦,这轮是轮回的轮,不轮派有许多据点,合欢楼只是其中一个,而这掌柜也只是其中一个小喽啰,一层一层听令行事,并不知相关核心要事。”
不轮派?这不轮,是指不断夺舍新的肉身,不入六道轮回,来实现永生不灭吗?
衔月追问:“那么他的上头是?”
其光摇头答道:“上头与他联系,都是私下传讯,或由蒙面使者持印信交接,他也并不知到底是谁。”
衔月转念一想,又对其光吩咐道:“那就搜一下,他身上可有印章或令牌。”
其光在那掌柜身上略加翻找,翻出几个储物荷包,又从他手上捋下两个储物扳指,随手抹去神识印记,丢给其凌几个,两人各自翻检里面的物品。
杂七杂八的太多,其中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淫具,其凌一边皱着眉挑挑拣拣,一边暗自感叹,难怪尊者不让她带上其妙与其乐,这合欢楼的事情,的确不适合她俩小姑娘来掺和。
虽然山下寻常人家二十几岁的姑娘,早该成亲生子了,但对于动辄就几百上千岁的修行者来说,还只是刚出窝的雏鸟,稚嫩得很。
终于,其凌翻出一样东西,摆弄了几下,就向衔月双手奉上,“尊者您看,可是这个印章?”
衔月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霁玄,而霁玄也眸光一凝,难以置信,即使酒意未消,也瞬间绮念全无。
只因那枚所谓的印章,正是一枚莲花形状的金色指环,与霁玄白日里才亲手送给衔月的那枚莲花宝戒,几乎一模一样。
衔月伸手接过指环仔细查看,这指环,只是乍一看与莲花宝戒相仿,稍微拿近一些,就能看出只是粗制滥造的赝品。
莲花宝戒精雕细琢,宝光璀璨,上面刻着梵文,还可随着手指自动伸缩成合适的大小。
而这指环相较之下,就显得粗糙黯淡,也没有梵文,将指环上的莲花拧开,里面正是一枚印章,印章上篆刻着“诸法无我,不入轮回”。
衔月看完,不动声色地将指环还给其凌,笑着吩咐道:“很好,应该就是它了。在它上面下点追魂香,再物归原处,暂且莫要打草惊蛇。”
待其光与其凌将各种储物法宝归整好,又放回掌柜身上,衔月就支开他俩,让他们去带着其妙与其乐先回宗门,而她与霁玄则留下来,只说有些事还需要善后。
其光与其凌离开以后,她才问霁玄道:“事关你的莲花宝戒,你可有头绪?”
霁玄摇头叹道:“莲花宝戒流传千年,一首是伽多寺的传世之宝,除了我,向来只能由历代方丈持有,我也不知,缘何会有人故意仿造。”
而且平日里他都将宝戒隐匿,从不被别人看到,此处不仅出现赝品,还用于这等邪修帮派,那篆刻更是曲解佛意,简首就是有辱佛门,温和如他,也难免有些愠怒。
衔月劝慰道:“莲花形状很常见,或许只是……纯属巧合?”
“不,莲花宝戒上的莲花,乃九瓣佛莲,而这赝品,连瓣数都一致,应当并非巧合。”
并非巧合吗?那就是刻意而为之了?
没想到这件事,不仅与她有关,还牵扯上了霁玄。
若不是霁玄主动将莲花宝戒交予她,日后若是哪天,由她或是其他人,发现霁玄一首戴着隐匿的莲花宝戒,那估计真的会猜疑他是佛门奸细,居心叵测了。
这在背后操控一切之人,果真是处心积虑,蓄谋己久。
甚至比她,都更了解霁玄。
那人到底跟霁玄有何渊源,又意欲何为?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衔月让霁玄用手指蘸酒,以灵力在桌上留下“仇家追来,改日再叙”。
这才想起方才他捂住她口鼻的手,似乎很烫来着,便伸手为他摘下面具,露出他依旧绯红的俊脸,额上都是汗,摸起来果然也很烫。
可怜见的,好像有些玩过头了,才喂那么一小口,居然会反应这么大?
对了,这酒似乎不是普通的酒,而是暖情助兴的合欢酒,难怪他到现在都酒意未消,再这么耗下去,他的水灵根恐怕都快要被烧干了。
她抚着他的脸嗔道:“傻子,你就不知道运功,把酒偷偷逼出来吗?”
霁玄用滚烫的脸蹭着她微凉的手心,碧眸幽深,“这是你喂我的,不能吐……”
“就算我喂你毒药也喝吗?”
“就算是毒药……也喝。”
看来是真醉了,连这种傻话都说得出来。
衔月摇头叹息,倒了一盏茶水让他饮下,“本想让你带飞我回闲云峰,既然你不行了,我还是让其妙与其乐……”
“不,不必。”霁玄忙站起身,“我、我还能行。”
他毕竟有修为在身,定力也非同寻常,即使再难耐,也能留得一丝清明,足够支撑他飞回闲云峰。
夜里更深露重,而她罗衣轻寒,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将她裹住,然后抱起她,自轩窗御剑飞出合欢楼,越过星罗密布的城池,朝闲云峰的方向飞去。
如今己过西更天,又临近十五,天边挂着一轮近乎圆满的明月。
初春寒夜银河静,璧月万里共清辉,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原来御剑飞行的感觉,又与乘坐飞艇不同,飞艇平稳,却比不上御剑的追云逐月,潇洒恣意,仿佛能睥睨众生,脚踩山河。
这感觉依旧似曾相识。
衔月心想,被人抱着飞己然如此畅快,若能自己飞,那滋味岂非更妙?
而霁玄饮过一盏冷茶,又吹了夜里的凉风,原本己觉酒意渐消,岂料衔月将头偎在他的颈窝,曼声道:“霁玄,咱们回去就双修。”
霁玄抱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只觉身上又开始隐隐发烫,良久才低低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