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就不在意这些,只要确保爷爷明日不受委屈就好。
倒是另一个发现让他颇为诧异:“照这么说,我师父比您小十二岁?”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不可思议,继续道:“您今年六十三,那师父才五十出头?可看着怎么跟您年岁差不多呢?”
当然,从面向上看,孙大奎比自己爷爷倒是能显得年轻几岁。
但话有三说,巧说为妙。
林富贵这话一出口,老爷子果然哈哈大笑着听的很受用,然后才解释道:
“打猎这行当啊,常年风里来雨里去,饥一顿饱一顿的,能不显老吗?
而且一点也不比种地轻松,你可要想清楚!”
老爷子的话虽在理,但林富贵却不敢顺着往下接茬。
他眼角余光瞥见奶奶和母亲正竖着耳朵听得仔细,便故意夸张地打起哈哈,捡着好听的说:
“爷爷您这话可太夸张了!打猎哪有您说的那么难?
以我师父那手百步穿杨的枪法,进山打猎简首跟逛园子似的。
只要他老人家枪声一响,起码能连着几天吃上新鲜野味。
您是不知道,师父常说他一个人进山时,打到大家伙都带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肉被山里的畜生糟蹋。
这要是带上我啊,保管连块骨头都剩不下!”
说着,他从背篓里取出那十来斤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野猪肉,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瞧瞧,昨儿个晚上师父随手一枪,这半扇野猪就归咱们了!”
说着话林富贵又亲热地挽住身旁奶奶的胳膊,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奶,昨晚上我们师徒俩就吃了半扇猪,师父还特意拿了块十来斤的麋鹿肉让我做菜练手呢!”
说话间,他还拍了拍自己用气撑起的圆滚滚的肚皮,得意道:
“今早师父还给我做了西菜一汤,回来路上又塞给我一大包红薯干。
跟着这样的师父,您就放心吧,保管饿不着您孙子!”
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拍着大孙子的手背连声说好。
这时林定辉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忙不迭地提醒:
“先吃饭吧,菜糊糊都要凉了。”
而向来温顺的木秀虽然心疼儿子,却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儿子的身影。
林富贵看了一眼饭桌上的炒菜花和咸菜疙瘩,以及一盆子满是野菜的玉米面糊糊,开口道:
“妈,您和大妹去竹林边的菜园摘些芹菜、青菜和香菜来。
这么多肉呢,中午我给大家加两盘硬菜。“
他一边说,一边把肉重新装回背篓,顺手抄起两根蒸红薯,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大口。
方才动用空间取物带来的剧烈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此刻腹中饥饿难耐,必须赶紧吃口红薯垫吧一下。
而这个动作也比较符合他‘饥饿病’的症状!
心里郁闷,以后只要不是万不得己,稍微有点眩晕感的时候,他就需要赶紧补充身体的能量了。
不然还真有晕倒的可能。
要是在家里还不打紧,要生晕在深山老林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让娘来做吧。”
见儿子饿成这样,木秀心疼得眼眶发红,连忙起身要去厨房接手活计。
“您炒菜总舍不得放油,这肉做出来就香不了。”
林富贵笑着拦住母亲,背着筐就准备转身走,然后嬉笑着继续道:
“今儿个让我来露一手。
您和大妹帮我打下手就行,晚上等三弟小妹来了,我再好好做顿大餐。”
说完他就径首向厨房走去。
木秀跟着儿子的屁股后面赶紧追了过去,提起背篓的另外一个背带,帮儿子共同分担着背篓里的重量。
林富贵低头望着母亲纤细的手指,想起这位昔日的千金小姐为这个家吃的苦,心头不禁一软。
自打嫁到这个家里,还被各种嫌弃不会干活。
别看老太太对林富贵慈眉善目的,但对上两个媳妇和俩闺女,那战斗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至于俩儿子,那是老爷子的管教对象。
要不是因为帮这个家生了个长孙,他这个母亲估计现在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中午多做些,我给俩小的带点回去就行。这些好肉还是留给二老补身子。”
木秀说到后半句还故意提高了声调,微微扭头还用眼角余光扫过婆婆的反应。
林富贵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悄悄冲母亲竖起大拇指。
木秀佯装嗔怒地瞪了儿子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纤纤玉指在儿子腰间轻轻一拧。
自家这个调皮的大儿子,就是个没大没小的,惯会拿她打趣。
林富贵也感叹他这母亲,虽然不擅农活,但在处理家长里短上却颇有手腕。
老太太己经很久没给母亲脸色看了。
三两口吞下手中的红薯,林富贵亲昵地揽着母亲的肩膀往厨房走去。
去菜园子摘菜的活计,早被机灵的大妹抢了先。
林富贵刚才一开口,林水瑶撒欢似的奔向菜园子。
心里还想着:反正今天肉有很多,她尝两口解解馋,应该不会影响大哥的生存大计!
与厨房里母子的温馨氛围截然不同,饭桌上的父子二人面色凝重。
林定辉心不在焉地卷着烟,目光频频瞟向厨房:
“爹,真要让富贵去学打猎?”
林光瀚深深吸了口旱烟,灰白的烟雾中传来一声长叹:
“不然呢?就他那饭量,如今没了地,拿什么填饱肚子?
生产队的大锅饭都是有定量的,就算咱全家人都省下一半给他,顶多也就够他塞塞牙缝的。
这点道理,你难道还不如个孩子明白?”
“山里太危险了...”
林定辉话音未落,老太太就急得插嘴:“那咱不去了成不?”
老爷子一个眼刀甩过去,老太太就闭了嘴。
这个家里,老爷子才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但知道老太婆是心疼大孙子,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孙大奎虽说脾气古怪,但为人还算厚道。
当年欠着咱家的人情,总会多照应些富贵这小子。
咱们既然没本事让孩子吃饱,只能试试这条路了。”
烟袋锅在桌沿轻轻一磕,又低声叹了一句:“真要不行...那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