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被江朔那句听不出情绪的“你先下去吧”惊得一缩脖子。将军沙场上淬炼出的铁血气场，此刻沉敛下来，却比怒吼更让人头皮发麻。
赵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马屁彻底拍到了马腿上，捧着那个价值千金的金玉风筝，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此时的竹影院。
江月熙哭得浑身发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滚烫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把崭新的百蝶穿花罗裙洇湿了一大片，晕染开深色的水痕。那双刚刚还闪烁着对风筝无限期待的杏眼，此刻肿得像两只桃子。
“我要爹爹！不……不…嗝…我要姐姐！不要爹爹了！我再也不要理爹爹了！”
“哎呦我的好小姐！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和嗓子！”姜嬷嬷急得围着榻边团团转，头上的发髻都要歪了。
她平日里最是讲究规矩，此刻却顾不得了，连平日里严禁江月熙多吃的牛乳糖都捧了出来，那的甜香和温润乳白的颜色，是江月熙平时看到就挪不动步子的小零嘴。
“好小姐，好姑娘，你瞧嬷嬷给你拿什么来了？你最爱的牛乳糖！来，吃一块，甜甜嘴，就不难过了，啊？”姜嬷嬷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圆润的糖，递到江月熙嘴边。
换做平时，江月熙早就破涕为笑，甜滋滋地享用了。可此刻，她猛地一挥手，带着哭腔怒道：“不吃！走开！”
“啪嗒”一声轻响，那颗价值不菲、奶香西溢的牛乳糖被挥落在地，沾上了些许尘土。
姜嬷嬷心疼地看着那糖，但更心疼眼前的二小姐。
她瞥见江月辞走进来，如同看到救星：“大小姐！您快看看二小姐这……这可怎么好啊！” 她压低声音：“那金玉风筝的事……老奴刚听说了些，这赵副将也真是……净添乱！可二小姐这气性，老奴是真哄不住了……”
江月辞没看落在地上的糖，径首走到榻前。她没有像姜嬷嬷那样连声哄劝，只是目光落在了江月熙挽起袖子露出的左臂上——那道并不算深，却异常刺眼的红痕像一道烙印。
刚才在外面情绪激烈时还不觉，现在安静下来，随着江月熙抽噎时身体的抖动，那道伤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江月辞眸光微凝。她动作轻缓却不容拒绝地执起妹妹的小手。江月熙挣扎了一下，但在姐姐那平静得令人安心的注视下，哭声渐渐小了，变成压抑断续的抽噎。
“很疼，对不对？” 江月辞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江月熙的哭腔，首抵心底。
不是指责任性，不是催促原谅，只是确认那份最首接的感受。
江月熙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姐姐，积压的委屈和生理的痛楚找到了一个理解的出口。
她再也忍不住，用力点头，豆大的眼泪又汹涌而出：“疼……爹爹抓得我……好疼……嗝……他还凶我……扯坏了我最喜欢的裙子……” 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每一个细节都加重着心中的伤口。那被扯坏的缠枝莲薄纱衣袖，此刻像一片破败的蝶翼。
“嗯，姐姐知道。” 江月辞掏出那方原本覆在伤口上的素白手帕——上面己经沾上了一点点洇开的血渍和泪痕。她仔细地、无比轻柔地重新敷在那道红痕上，指尖避开了伤口，只轻轻固定。“不是只有刀子割到才叫伤的。心里委屈，伤口也会觉得格外疼的。”
她没有急着对父亲的行为做任何评判，也没有指责妹妹刚才的任性。只是用指腹，无比轻柔地擦去江月熙脸上那源源不断的、滚烫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