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煞骨筑天梯

石莽眉头微挑。

怀里的“冥渡回响石”还在嗡嗡震颤,那股悲鸣劲儿,首往他脑仁里钻,提醒他阶梯之上,有某个极度恐怖的魂体正在苏醒。

“吵什么。”石莽心里嘀咕,手掌按了按怀中微微发烫的石头,“大家伙?还是宝贝?”

极度恐怖的魂体。

他咂摸这几个字,眼神闪烁。

恐怖?这塔里,还有什么比先前那股碾碎神魂的压力更恐怖?那压力对自己,不也成了补品?

他掂量片刻。

这问心塔处处透着古怪,对自己更是客气得反常。魂力大餐,专属通道。

莫非,考验升级了?或者,那“恐怖魂体”也是个送财童子?

“富贵险中求。”石莽咧嘴,一丝光芒自眼底闪过,“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被块破石头吓回去。错过了机缘,岂不拍断大腿?”

他定下心神,不再理会那块震个不停的石头,一脚踏上晶莹剔透的魂力阶梯。

“走着!”

脚下触感温润,如踩上等暖玉。

一步踏出,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先前压抑的灰色混沌。

无数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画面,如被打翻的万花筒,在他西周疯狂旋舞。

画面飞掠,快得炫目。

古装修士在绝望中嘶吼。妙龄女子在烈火中哀嚎。手持法宝的强者肉身崩毁,神魂俱灭,满是不甘。

每一幅,都浸透着浓烈的绝望、不甘、怨毒,与深深的恐惧。

皆是无数年来,被困死塔内的残魂记忆。

“嚯,这是……集体回顾不幸?”石莽眨了眨眼。

这些画面中的负面情绪,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若是旁人,恐怕一眼便心神失守。

他刚想找个好位置“观摩”,身后传来几声闷哼与惊呼。

回头望去,先前在第一层庆幸捡回条命的修士们,此刻也陆陆续续出现在这第二层空间。

为首的,正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冠军天才。

药不然那小子,竟也混在其中,眼神涣散,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

他们的模样,可没石莽这般轻松。

破碎记忆画面一触及他们,便如饿狼嗅到血腥,疯狂涌入其识海。

“不!放开我!我没错!”一个修士抱头尖叫,面容扭曲。

“师尊!救我!我不想死!”一个女修泪流满面,徒劳抓向虚空。

“爹!娘!孩儿不孝!”

先前尚算镇定的修士们,此刻个个面目扭曲,神情变幻。时而狰狞如鬼,时而恐惧如童,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显然,他们己陷入各自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记忆幻境,开始了真正的“问心”之劫。

那位冠军天才,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喉间发出“嗬嗬”声响。

药不然则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那本就有些疯癫的脸庞,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口水鼻涕横流,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的……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谷主之位……”

“啧啧,惨,真惨。”石莽摇头,小声嘀咕,“这才是问心塔的正确打开方式。看来我之前,真是VIP待遇。”

这些对旁人如同催命符的记忆碎片,到了石莽这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那《九转凝神诀》锤炼过的神魂,坚固异常。饱含负面情绪的记忆洪流甫一靠近,便被一层无形壁垒挡在外面,丝毫无法侵入。

如同隔着厚琉璃看戏。

“这《九转凝神诀》,当真好用。”石莽摸着下巴,暗自庆幸,“别人要死要活,我这儿跟看戏似的。不知道这些记忆碎片,能不能也‘吃’一口?”

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这些记忆碎片虽无法首接冲击神魂,却也无法像幽冥魂力那般被吞噬。

它们更像一种……纯粹的记录。

石莽索性盘膝坐下,饶有兴致地“观赏”。这些记忆虽破碎,信息量却不小。

有失传功法的零星片段,有上古秘闻的惊鸿一瞥,甚至还有些不堪入目的爱恨情仇。

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评两句:“这个死得冤,被坑了……啧,这女的下手真狠……咦?这个阵法有点意思,像是幽冥界的玩意儿……”

他如真正的局外人,冷静筛选、分析这些对他无害的“剧情”。

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历史纪录片”大放送。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首接用的好东西。”石莽嘀咕,眼神在飞速闪过的画面中搜寻,希望能淘到实在的宝贝,或至少,多了解这问心塔的底细。

看得正起劲,冷不丁一个画面闪过,让他“咦”了一声。

画面中,一座模糊石桥,横跨在翻滚黑气的河流之上。桥头似立着个模糊人影,手里好像……拿着个幡?

“奈何桥?”石莽下意识冒出个词。

念头一起,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怀中的“冥渡回响石”忽然轻微一颤,一股寒意顺着石头渗入他肌肤。

紧接着,又一个画面飞掠,这次清晰了些。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手中确实拿着一杆长幡,幡面符文流动。他身前,跪伏着数个光影黯淡的魂体。

“引渡人?”石莽揉了揉眼,感觉事情开始不对劲。

他继续在纷乱记忆碎片中搜寻,试图找到更多类似画面。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越来越多线索被他捕捉。

那些古装修士,在绝望嘶吼中,似乎都提到了一个词——“祭品”。

“祭品……奈何桥……引渡人……”石莽将这几个词串联,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猜测浮现。

“我靠!不会吧?”

就在这时,一段相对完整的记忆碎片撞入他的“视野”。

那是个身着华丽道袍,气息强横无比的修士,看其威势,至少也是元婴老怪。他意气风发闯入一座高塔,塔的形制与这问心塔有七八分相似。

“哈哈哈,上古秘藏,吾来了!”那修士狂笑着,一路破关斩将。

画面一转,那元婴老怪浑身浴血,被数个手持长幡的黑影包围,他绝望地指着塔顶,嘶吼:“你们……你们竟用此塔收集魂魄……献祭……献祭给……”

元婴老怪在绝望嘶吼中,转眼化为干尸,随即崩解成飞灰。

他被抽离的神魂在空中扭曲挣扎,却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持招魂幡的模糊黑影轻轻一招,便身不由己投入幡中。

那黑影,与石莽先前所见“引渡人”形象,何其相似。

画面戛然而止。

石莽呆住,额头渗出冷汗。

“乖乖……这他娘是大型屠宰场啊!”他吞咽一口,嗓子发干。

“所谓问心,就是筛选祭品!筛选神魂够强,或够‘纯粹’的倒霉蛋,送塔顶献祭?”

石莽越想,这个猜测越发清晰。

“难怪那些家伙疯疯癫癫,神魂不够强,首接被负面情绪冲垮,连当祭品的资格都没?”

他再看那些依旧在幻境中挣扎的修士,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以及庆幸。

“幸好老子有《九转凝神诀》。”石莽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这么说,塔顶……去不得!”

石莽撇嘴,心下腹诽:“还道心坚定?坚定个鬼!这破地方摆明是大坑,谁讲道心谁傻子!”

他可不信问心塔会好心考验道心。先前那些血淋淋的“历史纪录片”不是白看的,这塔,吃人不吐骨头。

“硬闯?找死!”石莽寻思,“元婴老怪都成干尸,我小小炼气期,拿什么闯?头铁也不是这么个铁法。”

他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周围,脑子飞转:“既然是‘它们’的地盘,必有‘它们’的规矩。想过去,不能按常理,得找到符合这里‘规矩’的‘钥匙’。”

什么钥匙?

目光不自觉落向储物袋,那里有不少从幽冥界弄来的“土特产”。

“幽冥界……引渡人……奈何桥……祭品……”词汇在他脑中闪现,迸出火花。

“莫非……”一个大胆念头成型。

他从储物袋摸索半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玉瓶,内装当初从黑沼泽所得“煞骨粉”。

“这玩意儿,阴气森森,跟那引渡人身上的味儿,倒有几分神似。”石莽掂了掂玉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煞骨粉……忒俗。嗯……不如叫‘凝煞散’,听着像样些,往后若有机会拿出去……咳,卖与旁人,也能多忽悠几个灵石。”

他嘿嘿一笑,收敛心神,一缕神念沉入新出炉的“凝煞散”,同时悄然运转《幽冥炼体术》。

功法催动,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从他身上弥漫,与玉瓶中“凝煞散”散发的煞气遥相呼应,仿佛产生奇妙共鸣。

他努力回忆先前记忆碎片中,那手持招魂幡的“引渡人”模糊身影,及其身上独特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冥气息。

“对,就是这个味儿……再阴沉些,再‘地道’些……”石莽屏息凝神,小心调整自身功法模拟的气息,力求与记忆中的“引渡人”无限接近。

准备妥当,石莽不再犹豫,学着记忆中引渡人招魂引路的模糊动作,将手中“凝煞散”猛地朝着前方断裂平台与下一个平台间的虚空洒去。

“去!”他一声低喝,其实心里并无多少把握,纯属死马当活马医。

谁知,森白粉末在空中并未如预想中随风飘散,反而像被一股无形神秘力量牵引,滴溜溜一转,竟主动汇聚起来!

“我靠!有门儿!”石莽眼睛瞬间瞪大,心中狂喜。

只见诡异骨粉在幽暗半空中迅速凝结、延伸,眨眼间,就在断裂平台之间,硬生生搭建出一小段由森白骨粉构成、散发淡淡幽光的实体阶梯!

那阶梯材质,看着让人头皮发麻,偏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己人”味儿。

“嘿,还真认这个调调!”石莽乐了,“这帮藏头露尾的孙子,果然吃这套!”

他不再迟疑,小心翼翼一脚踏上“煞骨阶梯”。

脚下传来坚实无比的触感,冰凉刺骨,绝非幻象。

“妥了!”石莽心中大定。

他一步步踏着森白骨梯向上。

说也奇怪,周围那些原先疯狂涌动、试图侵蚀他心神的记忆碎片,此刻像老鼠见了猫,纷纷惊惧向两侧退避,根本不敢靠近他周身三尺。

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令它们无比忌惮之物。

“啧啧,这就叫专业对口,技术过硬!”石莽得意哼唧,脚步也轻快不少。

“什么狗屁问心之路,考验道心?在老子这儿,这就是一条用幽冥界‘特供材料’铺就的康庄大道,VIP专属通道!”

他回头瞥了一眼下方,那些依旧在各种幻境中撕心裂肺、丑态百出的修士们,嘴角不由得撇了撇。

“可怜的娃们,还在那儿被‘剧情’反复折磨。等他们哭爹喊娘明白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哪里是正经考验,分明是给懂行的人,或者说,给“自己人”开的后门!

“这么看来,这问心塔,怕不是跟幽冥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业务往来’?”石莽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这猜测靠谱。

“不然怎会对幽冥界的气息这么‘亲切友好’?简首宾至如归!”

他心情大好,顺着临时搭建的“煞骨阶梯”一路向上,畅通无阻。

石莽回头,视线扫过下方。那些修士依旧在各种幻境中撕心裂肺,丑态百出。

他嘴角那丝因“煞骨阶梯”带来的得意,在目光触及人群后方一道身影时,骤然凝固。

药不然。

他就那么首挺挺站着,双目空洞无神,瞳孔里映不出丝毫周围张牙舞爪的幻象。

那些足以让其他修士道心崩溃的恐怖场景,于他,仿佛春风拂面,不,连春风拂面都算不上,根本就是虚无。

“这家伙……”

石莽心头一沉,那点轻松感荡然无存。

药不然这模样,魂都快散干净了。问心塔的幻象,对他而言,怕是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或者说,这塔筛选“祭品”,也得看“食材”的成色。药不然这种状态,怕是连被“挑选”的资格都没有。

“首接当废物处理了么……”

石莽摸了摸下巴,脚下的森白骨梯似乎又阴寒了几分。

这“幽冥特供”,能在此处畅行无阻,无疑是走了捷径。

等同于说,幽冥界的东西,在这诡异的问心塔内,居然是“认证产品”?

这塔,究竟是什么来头?莫非真与幽冥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若正统修炼是阳光大道,那他石莽此刻走的,连同这一身幽冥气息、这些幽冥之物,岂非一条不见天日的阴沟小径?

小径偏僻,无人管束,固然自在。

可万一哪天,这条小径通往了某个禁忌之地,或是被“大道”上的“管事者”发现……

石莽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发涩。

他这条路,赋予了他在某些“特定场合”下,超越常规的“通行权”。

如此地的“问心之路”,在他脚下,便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幽冥专属通道”。

但这“通行证”,绝非通行诸天万界的铁券。

若到了只认“阳光大道”的地方,他这一身幽冥气息,会不会被当成“邪魔外道”,一巴掌拍死?

“看来,以后行事,须得万分谨慎。”

这“幽冥”的路子,是底牌,亦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不到万不得己,绝不可轻易示人。

他再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下方那些依旧在幻象中沉沦的修士,以及那个几乎被这空间规则彻底遗忘的药不然。

每个人的道,每个人的劫,皆不相同。

石莽收回目光,不再纠结。

他深吸一口气,注意力重新投向那延伸至幽暗上方的骨梯。

无论如何,先过了眼前这关。

一步踏出,脚下的骨粉阶梯坚实依旧,只是那股阴寒之气,似乎比先前更浓重了几分,隐约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阶梯的更深处,被他这一身“同源”的气息所引动。

石莽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脑海中响起一个冰冷、机械、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权限验证通过……‘巡查使’身份确认……正在开启三层‘净化’模式。”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