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在头顶刺目地亮着，将手术台切割成惨白的舞台。周砚戴着医用口罩，喉结在紧绷的皮肤下滚动，握着柳叶刀的手纹丝不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 躺在手术台上的，是顾沉舟的心腹陈铭。三天前，这个男人将匿名举报信塞进了林夕的信箱，此刻却成了他与顾沉舟博弈的棋子。
“周医生？” 护士小吴的声音从防护面罩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周砚这才惊觉自己盯着患者颈动脉旁的血管瘤，己经足足五秒钟没有动作。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混着手术室特有的血腥欲炎气息，让他想起昨晚林夕蜷缩在他公寓沙发上的模样。那时她苍白的脸埋在膝盖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通红的眼眶，颤抖的指尖反复刷新着行业论坛里那些恶意揣测的帖子。
“开始。”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寂静的手术室里发出干涩的响动。柳叶刀划开皮肤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二十年前的孤儿院。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傍晚，十二岁的他举着铁棍挡在蜷缩的小女孩身前，铁棍砸在施暴者太阳穴上的闷响，和此刻手术刀切入皮下组织的触感惊人相似。温热的鲜血溅在他手背上，恍惚间竟与当年混着雨水的血迹重叠。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像是死神吹响的号角。周砚看着血氧饱和度数值首线下降，在助手们惊慌的呼喊声中，他慢条斯理地将止血钳探进创口。暗红色的血液漫过器械，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想起顾沉舟昨天在办公室说的话，对方倚在真皮座椅上，指尖转动着钢笔：“听说周医生母亲的疗养院，最近资金周转不太顺畅？” 那语调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周砚的手顿了顿，透过防护面罩的雾气，他看见林夕穿着皱巴巴的职业套装，发梢还沾着雨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她的目光和他在空中相撞，瞳孔骤然收缩 —— 她显然发现了手术台上心电监护仪异常跳动的频率，以及他刻意放慢的动作节奏。
“周医生！” 麻醉师的尖叫刺破空气，尖锐得像是要撕裂耳膜。周砚将止血钳重重拍在托盘上，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手术室里格外刺耳。他摘下手套，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绿色手术单上，像绽开的红梅。“通知家属，手术失败。”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场早己写好剧本的演出。
走廊里的白炽灯嗡嗡作响，灯管在电压不稳中闪烁，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林夕攥着周砚的白大褂下摆，能摸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那肌肉里蕴藏的力量，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让她瞬间回到小时候，父亲躺在 ICU 的场景。那时的仪器发出的警报声，和此刻如出一辙，都是命运倒计时的钟声。“你故意的。” 她的声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仿佛这样就能将真相从他身体里挖出来。
周砚转身时，镜片后的眼睛猩红如兽，像是困在牢笼里即将爆发的困兽。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顾沉舟发来的最新消息，每个字都像是用冰锥刻进视网膜：“想要林夕在投行的黑料不曝光？明早八点前，我要陈铭的死讯。” 林夕的呼吸停滞在喉咙里，那些被她亲手销毁的 “伪造证据” 视频，此刻仿佛化作毒蛇，正在暗处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咬断她的咽喉。
医院大厅突然传来震天的喧哗，声浪像是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楼层。林夕透过玻璃窗，看见数十个举着横幅的人潮水般涌进大厅。“杀人医生滚出临港市！”“还我丈夫命来！” 的口号此起彼伏，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横幅上 “周氏私立医院草菅人命” 的血字，像极了三年前顾沉舟收购的那家破产医院门口的标语，同样的血色，同样的愤怒，背后却是同一个操控者。
人群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夕的血液瞬间凝固 —— 那个举着遗照，满脸悲愤的中年男人，分明是三年前被她举报财务造假的上市公司前财务总监。而遗照上微笑的女人，和周砚手机里希望小学学生的照片重叠，让她不禁浑身发冷。原来这一切，都是顾沉舟精心编织的网，每个棋子都早己被他安排妥当。
“是顾沉舟。” 周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硝烟般的冷意，像是从战场归来的战士，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决绝。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信封，林夕瞥见上面 “陈铭私人信箱” 的字样。原来三天前塞进她信箱的举报信，竟是眼前这个男人冒着生命危险收集的证据，每一页都浸染着勇气与正义。
人群冲破安保防线的瞬间，周砚突然将林夕拽进消防通道。铁门重重关闭的刹那，她听见外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混着愤怒的叫骂，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奏。黑暗中，周砚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还记得孤儿院地窖的暗格吗？那里有顾沉舟洗钱的账本。”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黑暗中亮起的一盏灯。
林夕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心跳如雷，每一下都像是要撞破胸腔。她想起上周在顾沉舟办公室，无意中瞥见他电脑屏幕上的老照片 —— 泛黄的画面里，小小的自己穿着洗褪色的校服，站在孤儿院门口啃冰棍。而镜头外举着相机的人，手腕上戴着和周砚同款的疤痕，那疤痕里藏着的，是他们共同的过去，也是顾沉舟不为人知的秘密。
“周医生！警察来了！” 小吴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带着惊慌与担忧。周砚松开她的瞬间，林夕抓住他的袖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意，像是完成了一场漫长的修行：“十二岁那年，你把最后半块馒头塞给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那声音里有感激，有怀念，更有赴死的决心。
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是命运的审判。林夕透过消防通道的门缝，看见周砚被警察带走时，口袋里掉落的那张泛黄照片。照片背面，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送给救我的小英雄 —— 顾沉舟”。她的膝盖突然发软，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沉舟的眼神，总让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绝望。原来他们都曾在黑暗中互相救赎，又在光明里走向对立。
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林夕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救护车呼啸而过，红蓝交错的灯光在她脸上扫过，像是命运的探照灯。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明早十点，老地方见。带上你在火灾现场找到的航海日记。”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周砚说过的话：“黑暗里的光，哪怕再微弱，也值得用生命守护。” 这句话在她耳边回响，给了她无尽的力量。
街角的便利店透出暖黄色的光，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林夕走进去，买了两罐啤酒。冰凉的罐体贴在脸颊上，她想起和周砚在山区支教时的夜晚，他们也是这样坐在星空下，听孩子们唱跑调的童谣。夜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孩子们的笑声清脆而纯真。而此刻，那片星空下的希望小学，或许正在顾沉舟的阴影笼罩之中，等待着她去拯救。
啤酒泡沫溅到手背，带来一丝凉意。她突然想起父亲破产前最后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小夕，记住，干净的钱，才睡得踏实。” 那时的她还不懂，如今终于明白，有些深渊，一旦踏进去，就再也无法回头。但她不后悔，因为她选择了站在光明的一边。
医院大楼的电子屏闪烁着红色的 “急诊” 字样，像是永不熄灭的警示灯。林夕仰头灌下一口啤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她更加清醒。她打开手机，调出那个被加密的文件夹 —— 里面是顾沉舟和境外洗钱机构的往来记录，还有周砚母亲医疗事故的完整调查报告。这些文件，将是她与顾沉舟决战的武器。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像是一幅抽象的油画。林夕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朝着顾沉舟指定的地点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她知道，这场用生命为筹码的赌局，才刚刚开始。而她，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在父亲葬礼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是逆光而行的战士，为了正义，为了真相，她将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