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能量是巨大的，尤其是铁了心要查一个丫鬟的底细时。
不过半日功夫，一份详尽的卷宗便摆在了顾承渊的桌上。
赵婉儿身边共有两名大丫鬟，一名唤作“春桃”，家境殷实，其父是侯府的一名管事，忠心耿耿；另一名，则叫“小翠”。
顾承渊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小翠”的名字上。
卷宗上写得清楚：小翠，年十六，家住城外三十里铺，父母皆为佃农，租种着侯府名下的一小块田地。
而近来，因雨水不顺，收成锐减，她家中正为交不上即将到期的租子而一筹莫展。
“就是她了。”顾承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次日，一队官差便以“核查田亩”为名，来到了三十里铺。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找到了小翠那愁眉苦脸的父母，当场宣布，因其家勤恳，特准免去今年全部的租子，并以官府的名义，额外赏了五两银子，作为来年的种子钱。
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便激动得跪地磕头，连称是青天大老爷显灵。
恩情，己经送达。
接下来，便是该让这恩情，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又过了一日，小翠奉了主子之命，到城里的布庄取一批新到的苏绣丝线。
就在她抱着丝线穿过一条僻静小巷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正是扮作寻常百姓的李西。
“小翠姑娘，留步。”
小翠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想做什么？”
李西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很是和善：“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家里的租子，己经免了。”
小翠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露出狂喜：“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官府还额外赏了五两银子，想必你爹娘很快就会托人给你捎信了。”李西不紧不慢地说道。
“多谢这位大叔告知！”小翠喜不自胜，抱着丝线就要走。
“等等。”李西叫住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小翠姑娘，你知道这份天大的恩惠，是谁给的吗？”
小翠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刑部的顾承渊，顾大人。”
“顾……顾大人？”小翠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虽是丫鬟，却也听说了前几日顾大人亲临侯府的事，更知道自家小姐见到他之后，回来便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李西将她的惊恐看在眼里，继续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是个聪明人，该知道玉麒麟的案子，己经查到了你们侯府。你家小姐如今身处何等险境，你比我清楚。”
他的声音如同鬼魅，钻进小翠的耳朵里：“我家大人宅心仁厚，不想为难你家小姐，甚至是有心救她。可你家小姐如今被世子爷看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再这么下去，一旦东窗事发，雷霆震怒之下，你以为，你这小小的贴身丫鬟，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翠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番话，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
一边是自家小姐可能会遭受的灭顶之灾，一边是顾大人从天而降的恩情与自己未来的身家性命，而且自己也会……。
恐惧与感激，在她心中疯狂交战。
良久，她惨白着脸，浑身颤抖地问道：“顾……顾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她动摇了，李西露出一抹笑意。
他轻轻开口说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在‘不经意’间将一个消息透露给你家小姐便是了。”
随即，李西轻轻在小翠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翠听完后，脸色更白了一些。
略微思索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抱着怀里的丝线，仓皇的跑回了侯府。
……
……
武安侯府，赵婉儿的闺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小翠带回的那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赵婉儿的心湖中炸开了万丈狂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赵婉儿猛地从软榻上站起，死死抓住小翠的手臂，指甲因用力而深陷进皮肉，她却浑然不觉。
小翠被她吓得浑身发抖，带着哭腔重复道：“小……小姐，外面都在传，刑部……刑部找到了玉麒麟的那把扇子，还说……说里头藏着要命的东西，就要来抓人了……”
“扇子……”赵婉儿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那把扇子，她见过。
她曾不止一次在兄长的书房里，看到他着那把紫竹骨的折扇，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沉醉。
她也曾在深夜里，撞见过玉麒麟从兄长的院落里悄悄离开，怀中揣着的，正是那把扇子。
“哐当！”
赵婉儿手中的一个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
……
当天夜里，顾承渊便收到了李西的消息。
顾承渊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前，目光沉静如水。
网己经撒下去了。
他将陈班头唤至身前，沉声下令：“从现在起，你去布置一下。第一，在我府邸周围，明松暗紧；第二，在刑部大牢和存放证物的库房附近，加派双倍人手！”
陈班头心中一凛，大人这是要引蛇出洞了。
“大人，我们传递的假消息是什么？”
顾承渊走到窗边，望着那轮悬在侯府方向的明月，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让李西告诉她，让她对小姐说，刑部的人己经寻到那把扇子了，而且……”
顾承渊顿了顿，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我让李西将如今咱们刑部己经掌握重要的证据，不日就可以去侯府缉拿凶手了。”
夜风吹动着顾承渊的衣角，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公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就让我们静静地等着，看那条被惊动的毒蛇，会先去咬哪个饵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