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
赵婉儿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失魂落魄地冲出自己的院子，不顾一切地闯进了兄长赵凌云的书房。
“哥！”
“哥！”
赵婉儿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了书房内的沉静。
赵凌云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上好的和田玉佩，听到声音，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当他转过身，看到妹妹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恐的脸时，心中没来由地一沉。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厉声呵斥，试图用威严压下那股不祥的预感。
“扇子……扇子！”赵婉儿语无伦次，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哥，刑部的人说……他们找到那把扇子了！他们说里面藏着重要的证据，就要来抓人了！”
当听到赵婉儿的话后，赵凌云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慌。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骨髓深处腾起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以及被触及逆鳞的滔天震怒。
那把扇子？
它早就被自己亲手投入火盆，烧成了最彻底的灰烬，混着炭灰一同碾碎，洒进了府内的荷花池里，挫骨扬灰，神仙难寻！
顾承渊不可能找到那把扇子。
他惊怒的是，顾承渊，那个小小的刑部员外郎，竟然查到了“扇子”这条线上！
这意味着，他和玉麒麟之间的那段隐秘关系，己经不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是彻底暴露在了危险的边缘！
是谁？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赵凌云的目光瞬间变得阴鸷而狠戾，他一步上前，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一把死死扼住了赵婉儿纤细的喉咙，将她抵在身后的书架上。
“呃……”赵婉儿的呼吸瞬间被夺走，双脚离地，脸上因缺氧而涨成了青紫色。
“你和谁说过什么？！”赵凌云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杀意。
赵婉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兄长的手腕，眼泪和恐惧交织在一起，感觉只要赵凌云轻轻动动手，便会被轻而易举的碾死。
看着妹妹眼中那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恐惧，赵凌云那狂暴的怒火稍稍平息。
他意识到，问题并非出在自己这个懦弱的妹妹身上。
她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心机。
他猛地松开手，赵婉儿顿时软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赵凌云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妹妹，那股支撑着他骄横与暴戾的气焰，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了。
他第一次在赵婉儿面前，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
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妹妹。
那目光中，不再是纯粹的暴怒，而是混杂了无尽的疲惫、怨毒，以及一丝不为人知的悲哀。
“呵……呵呵……”赵凌云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凄厉，像是夜枭的悲鸣。
他没有去看赵婉儿，目光却定格在书架旁的一盆己经枯萎的兰草上。
“那紫竹扇……你知道……”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妹妹解释，又更像是在对自己剖白，“你可知那扇子下面，是怎样的肮脏与腐臭？”
“没错，我曾爱他。”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湖面，让蜷缩在地的赵婉儿浑身一震。
“我爱他在戏台上的柔情，爱他私下里吟诗作对时的风流。我以为我找到了这世间唯一的知己，一个能看穿我这身世子皮囊下，所有孤独与挣扎的人。”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遥远的、几乎被遗忘的温柔，但很快就被冰冷的恨意所取代。
“可我错了。我捧在手心里的，不是什么解语花，而是一条喂不熟的毒蛇！”赵凌云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开始要钱，要名贵的珠宝，要最好的角色……这些，我都可以给他。我以为，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是我该补偿他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段不堪的过去，脸上的神情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开始用我们的秘密来要挟我，他想染指父亲的权势，他想成为人上人……这些，我都可以忍。但千不该，万不该……”赵凌云猛地从椅子上撑起身，双目赤红地盯着赵婉儿，那眼神里的疯狂让她再次颤抖。
“他不该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他竟妄想娶你，成为武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姑爷，洗白他那卑贱的身份，将我，将整个赵家，都死死地绑在他的身上！他想毁了我，毁了你，毁了我们赵家的一切！”
这番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再次颓然坐倒，声音里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疲惫。
“呵……”赵凌云发出一声嗤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杀意，“他一个戏子，一个靠出卖色相攀附权贵的玩意儿，也配？他想让你，我赵凌云的亲妹妹，去给他当那块垫脚石？！”
“他碰了我的逆鳞，也触到了我的底线。”赵凌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妹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却多了一种令人胆寒的死寂。
“我背负着整个侯府的未来，我即将迎娶的，是能为家族带来助力的太傅之女。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毁了这一切。”
“所以，我亲手杀了他。”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走到赵婉儿面前，缓缓蹲下身，眼神中没有了先前的暴戾，只剩下一种如死水般的绝望。
“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顾承渊这条疯狗，竟然能闻着一丝气味，一路咬到了这里。”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妹妹苍白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
“我杀了一个麻烦，却又惹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自嘲，“就好像他的阴魂，又回来缠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