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离开了小院后，又赶在夜幕降临前，再次采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和一些纱布药材。
刚踏进河阳府衙门的大门，就被早早等候在门口的李二一把给拉住了。
“哎哟，顾书吏！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二语速极快，带着一股子急切和埋怨，看样子是等了好一段时间了。
顾承渊看着李二焦急的样子，微微皱眉：“李小哥，怎么回事？这大晚上的，你在这等我做什么？”
李二跺了跺脚，脸上写满了委屈：“不是我，是冯爷！冯爷吩咐了让你回府衙就去找他一趟。”
“冯爷？冯爷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顾承渊一边问，一边跟着李二往府衙里面走。
李二的脚步有些匆忙，摇着头说道，“哎哟，顾书吏，您可别问我，我就是个跑腿儿的，冯爷找您什么事儿，我可不知道！反正您就快些吧，冯爷怕是等急了。”
顾承渊没再追问，心里琢磨着。
冯海为什么找他？他不过是个新来的刑房书吏，还让这李二在府衙门口亲自等他。
李二引着顾承渊来到府衙后院的一处院子。
这里比前院的公房要清净雅致许多，还种着许多名贵的兰花。
李二站在门口，朝屋里哈着腰喊了一声：“冯爷！顾书吏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您请！”李二朝顾承渊做了个手势，然后自己站在门外，似乎不敢进去。
顾承渊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李二，整理了一番身上不太整洁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门口灯笼和书桌上的烛台散发着点点火光。
“顾书吏，过来坐，别站着了。”
冯海脸上带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听起来比初见之时和善了许多。
顾承渊依言坐下，眼睛不经意的扫过书桌。
桌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一些散落在桌上的卷宗，压在最上面的，赫然是自己写的那份青楼焦尸案的卷宗。
“顾书吏，今日东西可都买齐了？”冯海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
“多谢冯爷关心，一些日常用物都采办妥帖了。”顾承渊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个恭敬又不过于谄媚的姿态。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绷紧了弦。
冯海微微点了点头，“你写的卷宗我看过了，写得不错，而且听李二说，你现场勘验的技巧可比咱们府里的老仵作都强了不少。”
“冯大人谬赞了，草民只是粗浅的学过一些勘验的本事。”
冯海见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倒还算谦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那顾书吏觉得这案子该如何查下去呢？”
冯海这话听着平淡，但顾承渊听来似乎有些深意，回想起昨夜江捕头提到的那位“钱三爷”，似乎背景很深，而且自己就是一个书吏，查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沉吟片刻，斟酌着字句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不过一个书吏，对这查案之事实在不懂，让大人失望了。”
“河阳府这地方，虽比不得京城那龙潭虎穴，但也自有它的规矩。”
冯海这话里带着一股子意味深长，像是提醒，又像是某种警告。
他轻轻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顾承渊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顾承渊撇了撇嘴。
这冯海，不愧是个混官场的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却又处处是坑。
他这话明明就是在说，这案子不简单，有规矩，自己这一个新来的外人，别以为凭着那点本事就乱来。
顾承渊依旧保持着谦恭的姿态，低眉顺眼的回道：“草民谨记大人教诲，草民贬官于此，自会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差事，不给大人添麻烦。”
冯海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容里藏着几分莫测。
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顾书吏是个有本事的人，本官自然也不会亏了你。府衙之中的仵作年纪也大了，许多勘验的工作之前都是寻那外面的仵作，如今顾书吏来了，日后这工作便交给你来做，当然，会有额外工钱的。”
“额外工钱？”顾承渊心里琢磨着这西个字，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不安”混合的表情。
“大人，这……这如何使得？草民不过是尽本分，怎敢要额外的工钱？”他微微垂着头，仿佛受宠若惊，又带着一丝推脱。
冯海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闪过一丝玩味。
“无妨，”冯海语气变得更随和了些，“咱们河阳府是小地方，规矩没京城那么多，也人情味儿更足些。你既然有这份本事，总不能埋没了不是？”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话锋一转：“不过啊，你也别觉得这差事轻松。死人嘛，总归是不太吉利。再说了，有些死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死。”
顾承渊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这就是冯海想说的重点吧？
“有些死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死”——这话太有深意了。
他不动声色，恭敬地应道：“大人说的是，生死之事，草民自当小心谨慎。”
“小心谨慎是好，”冯海呷了口茶，放下茶杯，那双藏着精明的眼睛这才正视着顾承渊，“可这世道，光小心可不够。得有脑子，还得懂得……变通。”
顾承渊听出了这冯海是在暗示自己有些事儿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办吧？
典型的官场套路。
这冯海，不愧是能坐稳这个位子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规矩和警告都揉进去了。
“大人教诲，草民铭记于心。”顾承渊低声说道。
冯海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折腾一天也累了。”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点施恩的意味，“明日一早，你就去仵作房看看，李二会带你去。”
“谢大人！”顾承渊站起身，又行了个礼，这才缓缓退出了书房。
门外的李二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眼睛里带着询问。
“大人让我先回去休息。”顾承渊淡淡地说。
“哦哦，好嘞！”李二哈着腰应道，似乎松了口气。
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领着顾承渊往他住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