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垂首抱拳，“小的愚钝，请公公明示！”
这素未谋面的皇城太监，顾承渊可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帮他隐瞒什么。
温福海抿了一口茶，缓缓道：“钱三那厮，将那龌龊的心思打到了安宁公主的身上，那自然是罪无可恕，不过……”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看向顾承渊，“不过，公主手中的那封信，是你给的吧？”
顾承渊此时拿不准这太监究竟想要干什么，只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公公的话，确有此事。”
“很好。”温福海点点头，“那你应该知道这事牵扯的严重性。”
顾承渊手指微微蜷缩，信中的内容，的确非同小可。
“小人当时……只看了个大概。”他含糊其辞，极力伪装自己的无知，“觉得内容有些骇人。”
“只是骇人？”温福海身子前倾了些许，眼神锐利起来。
“顾承渊，那不是‘骇人’，那是……谋逆。”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静得只剩下顾承渊急促的心跳声。
顾承渊感觉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垂着头，看不见温福海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
“你救了公主是功劳，”温福海语气一转，又慢了下来，“可这信中的内容……若是提前泄了出去，让那帮人有了防备……”
温德海的话没说完，戛然停住了。
顾承渊能感受到温福海那道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在自己身上。
“小人明白。”顾承渊知道现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人绝不会将此事外泄分毫。”
温福海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咱家相信安宁公主的眼光，否则也不会单独留你说话。”温福海的语气缓和了些，“今日来，一是宣旨赏你，二是想给你指条明路。”
“请公公示下。”
“很简单。”温福海眯起眼睛，“从今往后，关于那封信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至于钱三那厮与晋王的事，自有朝廷定夺，你只需做好你的书吏便是。”
“另外——”温福海的语气又突然变冷了些，“你若是识相，那有些不该惦记的人，就别惦记，咱家保证，不出一年，你必定能升个一官半职。”
听到温福海话中的深意，顾承渊心中也是了然。
不该惦记的人……苏韵。
“公公明鉴，小人与苏……与安宁公主相识之时，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顾承渊刻意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如今知晓公主身份，小人岂敢对公主殿下有非分之想，请公公放心，小人有自知之明，如今只想安安分分当个书吏，混口饭吃罢了。”
温德海静静的看着他，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被人，特别还是一个太监这般审视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但他必须忍耐。
“好一个‘有自知之明’。”温福海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咱家姑且信你一次。”
温德海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了些许，“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安分守己，对你，对咱家，都好。”
“小人明白，多谢公公提点。”他再次躬身行礼，姿态谦卑。
温福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行了，赏赐的田契和银两，稍后会有人给你送过去，退下吧。”
“小人告退。”他不敢再多言，躬身退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发现自己的亵衣早己被冷汗浸湿了。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想起书房里温福海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觉得背后发凉。
他坐到桌边，目光扫过床角，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
他起身将小木盒拿了过来，打开盒盖，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张粗糙的羊皮舆图。
这不禁又让顾承渊有些犯难了。
这舆图在自己手中就是烫手的山芋，而且这东西可是标记了钱三爷的屯兵与私造兵器的地方。
交？还是不交？
顾承渊手指搭在木盒上，指尖轻轻着盒子上的木纹。
交上去，是天大的功劳，平步青云，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
可这温福海是谁的人？
皇帝？公主？或者说是其他势力？
毕竟自己被诬陷通敌叛国的真正元凶还没查到，不敢贸然相信他人。
而且从今日温福海的表现来看，似乎只知道钱三爷和晋王的书信来往，但并不知道这屯兵之所。
比起那往来信件，这舆图可是更加的重要。
不交的话，万一日后被发现自己私藏证据，那可是欺君的大罪，死路一条。
顾承渊在房中来回踱步，脑中快速权衡利弊。
正当顾承渊在房中踱步思考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顾大人，赏赐送来了。”门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他连忙将木盒盖上，随手塞到书桌底下，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托盘上放着几锭银子和一个小木盒。
“这是温公公吩咐送来的赏赐。”小太监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将托盘递了过来。
顾承渊接过托盘，目光却紧紧盯着小太监的眼睛。
这小太监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异样。
“有劳公公费心了。”顾承渊客气的说道，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小小心意，望小公公莫要嫌弃。”
小太监接过碎银，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了几分，“多谢顾大人赏赐。”
他将银子塞入袖中，便转身离去了。
顾承渊关上门，将托盘放在桌上，一份田契，是河阳府城外一处带着庄子的田契，几锭银子，足有百两。
这赏赐倒是丰厚。
顾承渊又拿出那个装着舆图的盒子，环视了一下房间，最终目光停在了墙角的位置。
起身走到墙角，他用匕首小心地在墙角挖了一个洞。
这墙壁是土墙，挖起来倒不算太费力，只是动作要轻，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
洞挖得差不多了，他将小木盒仔细包在一块油布里，塞进了洞中，然后用泥土将洞口封好，又在外面摆了几样杂物遮掩。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几步仔细观察，确认看不出任何异样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暂时先这样吧，等再观察观察，再决定如何处置这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