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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凤簪金銮 泣竹影忘

卯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妆奁上织出金线。谢明棠对着菱花镜,任由宫女巧儿将乌发挽成望仙髻。断裂的白玉簪己被巧匠用金线缠成并蒂莲形状,簪头缀着的东珠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像她昨夜未眠的眼。

"公主可要戴这支珊瑚步摇?"巧儿举着鎏金雀衔珊瑚簪,簪尾流苏扫过妆台,惊起细尘。谢明棠摇头,指尖抚过修复的玉簪:"就用这个。"簪子插入发间时,她忽然想起江砚之昨日替她拾簪的模样,指尖触到发间残留的竹露清香。

宫外传来更鼓声,卯时三刻。她起身时,翠色织金裙扫过满地月光般的晨霜,腰间玉佩叮咚作响——那是皇后所赐的羊脂玉双鱼佩,寓意"岁岁平安"。巧儿替她披上银鼠披风,小声道:"江公子己在宫外候着了。"少女耳尖微烫,却故意将披风系带系得格外紧实。

丞相府的马车停在东华门外,青竹纹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江砚之缠了白纱的手背。谢明棠踏过御道上的残霜,听见守宫门的侍卫窃窃私语,目光在她与马车之间打转。其中一个小太监捧着金痰盂经过,不慎踉跄,痰盂滚向她脚边,却在触及她裙角时被一双青靴稳稳拦住。

"公主当心。"江砚之掀开帘子,青衫内衬换了她送的月白色,领口绣着极小的竹纹。他伸手搀扶时,袖中滑落半片 dried 的白玉兰,正是前日从她发间捡的。谢明棠弯腰拾起,花瓣上的金线纹路与她簪子上的如出一辙,忽然想起他昨夜托巧儿送来的修复玉簪,匣底压着张字条:"竹露映簪,恍若初见。"

马车驶入朱雀大街时,晨雾尚未散尽。车窗外传来卖杏花的梆子声,谢明棠掀起帘子,见街边小儿举着糖葫芦奔跑,糖衣在阳光下晶亮如琥珀。江砚之忽然递来个锦盒,里面是串用碎玉穿成的糖葫芦挂饰:"昨日见公主盯着看。"少女指尖触到温润的玉珠,想起他掌心的薄茧,喉间忽然发紧。

金銮殿外的青铜麒麟炉飘着龙涎香,谢明棠下马车时,瞥见月璃公主的鎏金马车停在西侧。绯色裙摆扫过汉白玉台阶,嫂嫂腕间的玛瑙镯子撞在栏杆上,发出清响。她转头时,面纱被风吹起,露出下颌的齿痕,与江砚之腕间的纱布相映成趣。

"公主今日气色不错。"月璃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匕首,指尖抚过谢明棠的玉簪,"这簪子修得巧,倒比原先更别致了。"谢明棠后退半步,袖中玉双鱼佩撞上江砚之的剑鞘,发出轻响。远处传来钟鼓之声,皇帝皇后即将临朝。

乾元殿内,九龙金漆宝座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皇后身着翟衣,凤冠上的珍珠垂旒随着颔首轻晃,像春日溪涧里的珠帘。"明棠来了。"她伸手招女儿过去,指尖掠过少女发间玉簪,"这簪子......"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通报:"太子殿下、太子妃到。"

谢明谨的明黄蟒纹袍扫过门槛,腰间佩剑未卸,剑柄上的蟠螭纹与皇帝腰间的九龙佩遥遥相对。他目光落在谢明棠与江砚之交叠的袖口上,瞳孔骤然缩紧,指节捏得"咯咯"响。月璃见状,轻轻拽了拽他衣袖,却被他甩脱。

"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江砚之行礼时,受伤的手背触地,白纱渗出淡淡血迹。皇后蹙眉:"江公子这是......"谢明棠忽然开口:"昨日练剑时不慎划伤,劳陛下皇后挂怀。"她指尖攥紧裙摆,感觉哥哥的目光像火炭般烙在背上。

皇帝端起茶盏,余光扫过太子铁青的脸:"听闻太子要亲自教习公主剑术?"谢明谨抱拳,声音却带着刺:"皇妹金枝玉叶,臣弟唯恐外臣......"话未说完,江砚之忽然抬头:"臣技艺粗浅,确该让太子殿下亲授。"他望向谢明棠,眼底有细碎的光,"公主天资聪慧,必能学得太子殿下十成功力。"

谢明棠听见"十成功力"西字,忽然想起前日他教她刺剑时说的"留三分余地"。殿外的风卷着龙涎香扑来,她看见哥哥袖中露出的半幅明黄,上面的瑞兽张牙舞爪,像极了昨夜他书房墙上的墨迹。

"既然如此,"皇帝叩响御案,"即日起,公主剑术由太子亲授。江公子......"他顿了顿,望向丞相之子缠纱的手,"可常入宫陪公主习字,也算全了丞相府与皇室的情分。"谢明谨的剑尖在青砖上划出细痕,却在皇后轻咳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殿内气氛忽然凝滞,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月璃忽然轻笑出声,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陛下皇后,这是西凉新贡的雪莲花蜜,最宜春日润燥。"她打开盒盖,雪白的蜜浆上浮着金丝,"臣妾特意让膳房做了玫瑰茯苓糕,配着这蜜吃......"

"够了。"谢明谨忽然打断,袍角扫过月璃捧着的锦盒,花蜜泼在青砖上,像滩凝固的血。他望向谢明棠,目光却花蜜她身后的江砚之身上:"皇妹该累了,臣弟送你回去。"少女攥紧玉双鱼佩,感觉鱼眼处的红宝石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去年她生辰时,哥哥亲手镶上去的。

出了乾元殿,御道上的阳光忽然刺眼。谢明棠望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与江砚之的影子相隔三寸,像被无形的线隔开。身后传来月璃的脚步声,她正用帕子擦着手腕的花蜜,鎏金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殿下何必动怒,公主与江公子不过......"

"闭嘴!"谢明谨猛地转身,佩剑出鞘三寸,寒芒映得月璃面纱泛青。她后退半步,却在触及谢明棠目光时,忽然笑了:"殿下忘了?今日是公主生母忌辰。"这句话像投进湖中的巨石,谢明谨的剑尖骤然下垂,望向妹妹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谢明棠攥着玉簪的手忽然松开,簪尾东珠滚落,在汉白玉台阶上蹦跳着滚远。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生母的忌辰,为何哥哥记得,而她首到今日才知晓?江砚之弯腰替她拾簪,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忽然想起昨夜在丞相府,父亲说的那句:"皇家的情分,从来都是带刺的玫瑰。"

"明棠,随孤去慈宁宫。"谢明谨的声音低了许多,伸手想替她整理发簪,却在触到金线时缩回,"你生母......她最爱白玉兰。"少女望着他袖口的瑞兽纹,忽然想起乾元殿上,皇帝说"留三分余地"时,他攥剑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江砚之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感觉腕间纱布被血浸透。月璃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递来块新的纱布,上面绣着西凉猎鹰:"江公子可知,太子殿下的生母,是因被人算计难产而亡?"她替他换纱布时,指尖重重按在伤口上,"有些刺,越早拔掉越好。"

御花园的白玉兰开得正盛,谢明棠跟着哥哥走进冷宫旧址,看见断墙上爬满的藤蔓,其中缠着支褪色的玉簪,与她头上这支形制相同。谢明谨驻足良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个檀木匣,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襁褓,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白玉兰。

"她临去前,说要给你绣对并蒂莲。"他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烛火,指腹抚过襁褓上的针脚,"后来孤才知道,是淑妃在她药里下了朱砂。"少女望着哥哥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昨夜巧儿说,太子书房的《贞观政要》里,夹着张染血的药方。

风起时,白玉兰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粘在谢明谨的蟒纹袍上,像极了他掌心永不消退的朱砂痣。谢明棠伸手替他拂去花瓣,触到他胸前冰凉的九龙佩,忽然明白为何他总怕她受伤——因为他曾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在眼前凋零,而那朵未绣完的并蒂莲,成了他心口永远的疤。

"哥,我以后......"她刚开口,却被他抬手打断。他从匣中取出支新的玉簪,簪头是朵栩栩如生的白玉兰,比她那支更晶莹剔透:"以后学剑,让孤陪着你。"他替她簪发时,指腹擦过她耳后,像幼时替她摘去草籽般轻柔,"孤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花海,落在远处长廊上的青衫身影。江砚之正倚着栏杆,望着漫天花瓣出神,腕间新换的纱布上,隐约透出猎鹰的刺绣纹样。谢明谨攥紧九龙佩,指节因用力泛白,却在妹妹仰起脸时,忽然笑了:"包括这春日的风,也不该让它吹乱你的发。"

暮色漫过宫墙时,谢明棠回到自己宫中,发现妆台上多了盆白玉兰。花盆下压着张字条,是江砚之的字迹:"墙下玉兰开似雪,檐前铁马响如雷。"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哥哥在冷宫里说的话,忽然明白有些羁绊,如同这玉兰花,看似洁白无瑕,却深埋着带血的根须。

而在东宫书房,谢明谨握着支断簪,簪头的白玉兰碎成齑粉。案头摆着刚拟好的圣旨,"江砚之,擢升为正六品御前侍卫"的朱批旁,滴着几点墨渍,像谁不小心落下的泪。月璃站在廊下,望着漫天星斗,轻轻抚过腕间的玛瑙镯子,镯子内侧的西凉文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囚鸟"的意思。

这场由玉簪引发的风波,终究像春日的晨雾般渐渐散去。但有些人,有些事,却在这雾里种下了蛊。就像谢明棠发间的玉簪,看似修复如初,却在某个雷雨夜,会忽然断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带血的情丝。而御花园的白玉兰,年复一年开得雪白,却无人知道,在那繁花之下,埋着多少未说出口的心事,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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