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亭的晨雾被阳光刺破，在回廊的青砖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林永祥合上《吴郡志》，指尖划过石栏上冰凉的露水
量子平板上，“氢舟”材料晶格模拟图正稳定运行，幽蓝的光点如同微观星河。他刚端起紫砂杯，一个加密通讯窗无声弹出，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高精度卫星图片：一艘悬挂德国国旗的科研船“探索者号”，正缓缓驶入长江口，目标锚地——南通狼山港
图片下方，一行小字：“克虏伯材料，汉斯·穆勒带队。目标：长江口沉积物及近岸金属成分普查。”
林永祥的指尖在冰凉的紫砂杯壁上顿住。普查？风暴过后，德国人学乖了，披上了温和的科研外衣。但“金属成分”西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神经
长江口沉积物，是南通万亿级海工装备的根基，也是“江海意志”流淌的河床。穆勒的钻头，想探什么？
无锡清名桥畔，秦晓坐在“阿庆嫂茶馆”临窗的老位置
拆开的红灯牌收音机摊在铺着蓝印花布的桌上，零件散落
她指尖捏着一枚细小的电容，万用表的探针轻触两端，表盘指针微微颤动。颈间的根石碎片隔着衣料传来温润的触感，像一颗微弱的心跳。
“秦博士，修得灵光伐？”阿庆嫂端来新炒的碧螺春，茶香混着水汽氤氲。
秦晓没抬头，目光落在电容引脚一处细微的氧化锈迹上
锈迹的形状…像一张扭曲的人脸。她指尖无意识地颈间的碎片，一股冰冷的秩序感顺着脊柱蔓延
她拿起镊子，蘸了点特制的电子清洁剂，精准地抹在那片锈迹上。锈迹溶解的瞬间，收音机喇叭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
“滋啦——！”
噪音尖锐短促，随即消失。秦晓猛地抬头，望向窗外运河。一艘不起眼的货船正驶过桥洞，船身吃水线附近，一块新补的钢板焊疤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焊疤的形状…和她刚抹去的锈迹轮廓，诡异地相似。
颈间的根石碎片，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烫。
“阿庆嫂，”秦晓声音平静，放下镊子，“这船…常跑无锡？”
阿庆嫂探头瞅了瞅：“哦，‘苏锡常货888’呀！跑得快，装得少，神出鬼没的！专跑些…小零碎。”她压低声音，“有人说，是给西边（指南京）那些保密单位送‘耗材’的。”
保密单位？耗材？秦晓看着那艘货船消失在桥洞阴影里，运河的水波晃动着新厂区钢结构的倒影
她端起温热的碧螺春，指尖却感受到根石碎片下传来的、一丝来自金属深处的、被压抑的嗡鸣。
常州西太湖新厂区的屋顶烧烤摊，烟火气正浓。周建国挥舞着特制钛合金长夹，给滋滋作响的羊排刷上第三遍蜂蜜酱汁，油脂滴在炭火上，蹿起的火苗映红了他淌汗的脸。
“周厂！德国鬼子到南通了！”技术员小李举着手机冲上屋顶，屏幕上是“探索者号”入港的新闻。
“到就到呗！还能把长江水喝干了？”周建国头也不抬，夹起一块烤得焦香的羊排塞进小李嘴里，“尝尝！老子新研制的‘防锈涂层’风味！秘方加了纳米陶瓷粉！”
小李烫得首哈气，含糊不清地说：“不…不是！船上有个人…汉斯·穆勒！就是上次…”
“穆勒？”周建国手一顿，羊排差点掉进炭火。他眯起眼，盯着炭火里跳跃的焰心，仿佛看见常州废墟里那吞噬金属的淡银色幽灵。“阴魂不散…”他低声骂了句，抓起旁边冰镇的啤酒瓶，用牙咬开瓶盖，泡沫喷涌而出。“老王！给老子拿桶水来！最凉的地下水！”
老王拎着刚从厂区深水井打上来的冰水桶跑来。周建国接过，没浇烤架，却走到屋顶边缘，对着下方波光粼粼的西太湖，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将整桶冰水泼了下去！
“哗啦——！”
冰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重重砸在温热的湖面，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舒坦！”周建国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把空桶扔给老王，回头吼道，“都愣着干啥？接着烤！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肉烤香了！老林和秦丫头…哼，水里火里都蹚过来了，还怕几个钻泥巴的洋鬼子？”
哄笑声重新响起。羊肉的焦香、啤酒的麦芽味、冰水蒸腾的清新水汽，混杂着新厂区金属冷却后的淡淡铁腥，在屋顶弥漫。周建国抓起啤酒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他望向南通方向，浑浊的眼底映着炭火，也映着湖面下深不可测的暗流
钛合金拐杖轻轻顿在屋顶新铺的防滑地胶上，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金属的轻鸣。
夜色如墨，笼罩着长江口外的锚地。“探索者号”科研船如同蛰伏的巨兽，灯火通明
高级舱室内，汉斯·穆勒没有看舷窗外南通的璀璨灯火，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正播放着一段慢放的高速摄影影像：常州新厂区屋顶，周建国泼下的那桶冰水，在接触湖面的瞬间，水滴飞溅的形态被捕捉、放大。无数细微的水珠，在慢镜头下呈现出一种极其短暂、却违背流体力学常规的…“晶格状排列”。
“找到你了…”穆勒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他指尖划过全息屏，调出另一份加密数据流，标题赫然是：“‘金属之雨’（纳米分解虫）次级产物：‘水锈诱导剂’长江流域投放效果模型”。
屏幕上，长江水系图被染上代表“水锈诱导剂”浓度的淡红色，如同蔓延的血管。红色最浓处，正是南通狼山港、无锡清名桥运河、常州西太湖…这些“苏链”意志最活跃的水域节点。
“真正的锈，不在钢铁表面…”穆勒对着虚空低语，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在根里。”
长江无声奔流，倒映着两岸不灭的灯火，也吞没了水下悄然扩散的、无形之锈。水韵与焊花交织的江南，暗流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