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皇上有旨，闻荣昭公主友悌兄弟，忠孝可嘉，上甚欣慰，特赐白玉杯一套，火珊瑚两株，以示嘉奖。”
前脚叶西来出了冷宫，后脚皇帝的嘉奖就到了。
椒房宫上下都习以为常，叶鸢更是想起刚才的话，对叶西来道：“你看见了吧？皇上对你如此重视，又怎么能和那冷宫里吓人的小子一样？”
“重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监视吗？”
“浑说，皇上好好的，用得着监视咱们？”
当然不是监视你，是监视我啊！
不过叶西来也明白，对所有生活在深宅内院的女人来说，被关注，就已经是重视的表现了。
至于尊重不尊重的，那东西，根本没听说过。
叶西来也不和叶鸢掰扯这个，她等送礼的蓝公公走了，才小声问叶鸢：“娘，那个十七皇子的事情，你知道么？皇上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那样子不都不是讨厌，可以说是恨了。
叶鸢回忆了好半晌，这才道：“大约跟葵合渚部有关吧，几年前渚部南侵，与我军在长月关对峙。皇上派人商谈，答应以和亲换撤军。葵合旗主答应了，拿了好处，转头却投向了札木合。”
“十七皇子的母亲，是葵合人或者札木合人？”
“都不是，十七皇子的的母亲，是当年坚定要主战的程将军独女。”叶鸢叹一口气：“葵合外投之后，程将军太生气，在朝堂上顶撞了皇帝。”
皇帝当时正被天下人唾骂，说他是个傻子，上赶着送钱还被耍了一通，简直像个跳梁小丑。
这么一对比，说明程将军一众主战派才是对的，皇帝深觉丢脸，下不来台。偏偏程将军丝毫不懂看人脸色，在朝堂上跳着脚又要打仗，皇帝恼羞成怒，直接把官给捋了。
偏偏没过多久，札木合率兵南下，连夺三城。
程将军临危受命，在完全没有天险可依靠的情况下，艰难地夺回了两座城池，也力战而亡。
只是被夺回来的两座城，却落到了叛军手里，他派去接管的大臣连城都没能进去就被撵回来了。
这又让他又丢了一回脸。
偏偏敌人他打不过，功臣也死光了。
没处撒气的皇帝，把这仇记在了程嫔的头上。
不仅随便找了个不敬太后的罪名把她打入冷宫，连她生的皇子，也一并恨上了。
甚至连叶皇后，也差不多是那年去世的。
听说在她去世之前，因前朝之事，常常与皇上争吵。
有一回气急了，还被皇上打了一巴掌。
那之后，便传来她身子不适的消息，再过没多久，就突然暴毙了。
太子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叶家连受打击，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力气去追问叶皇后的死因。
再说，即便想要追问又能 如何？
那是在皇宫，是皇帝的内院。难不成，还能让皇帝给个说法？
叶西来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所以那颗头骨是……程嫔的？”
叶鸢确定不了：“莫约……颜惠，你说呢？”
她那时候刚嫁娶邵家，叶家又已经被皇上厌弃，根本没有机会进宫，又哪里知道后宫的事？
“莫约是吧？”颜姑姑见叶鸢问她，便不是很确定地说道：“程嫔死的时候，没人发丧也没有葬礼，就连尸身，也没听说要收殓的。”
但作为妃嫔，到底又给皇帝生下过皇子，也不能像普通宫女太监那般，被直接拉出去扔到乱葬岗里。
所以这事儿，就那么莫名其妙不了了之了。
左右偌大的皇宫，每年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少那么一个两个，仿佛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西来瞬间想起那个过时好久的流行语：槽多无口。
尼玛，有权有势的人抽象起来，真的让人嫌弃自已的嘴巴多余——实在是无话可说啊！
所以那小孩，把头骨给她，是想要干嘛呢？
叶西来有点儿好奇，却又不是太想知道。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办完事儿就走，没必要和那么多人扯上关系。
对于一些人的经历和命运，自然也就无能为力了。
默默地叹一口气，叶西来决定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在尚书房，见到了她的伴读们。他们对着叶西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拘谨，凡事只看不说，少说少问，坚决不惹出一点儿问题。
叶流云知道她去看十七皇子了，却也什么都没问。只在下学的时候，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下次进宫可以给她带。
尚书房每旬休沐，会放两天假不用上学。
伴读们要回家去，还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儿。
临走时问叶西来要不要一起。
叶西来当然是很心动的。
“可惜我出不去。”
她年纪太小了，没人敢带她出宫。
当然，就算可以带出去，皇帝大概也不准。
不过她至少五年内，也没有极为迫切的出宫需求就是了。除非哪天皇帝真把别墅的防护罩撬开。
“那好，我们大后天见。”
“告辞了殿下。”
叶西来看他们结伴一起走，想着自已反正也闲着没事，便道：“我送你们吧，送到宫门口。”
“也可以。”
然后叫来太监和公主，抱着叶西来往外走。
尚书房离正阳门不远，几人边走边闲聊，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宫门处有禁卫看守，出入需要检查对牌。
叶西来自然是没有对牌的，趁着他们验对的时候往外看，就看到一群人跪在外面。
其中有个女人穿了一身白衣裳，在那儿高声呼喊：“神女娘娘保佑，求神女娘娘保佑。”
这么叫喊完后，便有人把她赶到一边，换上另一个人上来继续磕头呼喊。
“他们都是来找我的？”
“皇上允许他们在门外发愿，皇恩浩荡。”
叶西来点头，又问：“这样的人多吗？”
“很多。”叶流云欲言又止：“非常多。”
叶西来深吸一口气，却换了个话题：“走吧，你的对牌已经验好了。”
叶流云瞬间抿住嘴唇，道：“好，那么，我们回头见。”
“你进宫时别给我带东西了，带不进来。”
“好，我知道了。”叶流云在禁卫的催促下，和同伴们一起出了正阳门。
大门被缓缓合上，叶西来望着那深红色的重门，愣了一会儿，拍拍抱着自已的宫女：“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