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星的指尖并未来得及碰到那光洁的背。
谢情指尖捏诀挥出一道寒气,逼退身后过分贴近的男人,然后不急不缓站起身,在那道炙热莫名的视线下,将褪到腰间的中衣拉回脖颈处。
他冷声道:“出去。”
“师尊为何不让徒儿伺候?”季微星慢慢舔去指尖融化的药膏,漆黑眼珠盯着他给自已系腰带的动作,“上药这种事,当然是有人帮忙才能每一处都擦到,师尊何必逞强。”
谢情系好腰封,转身淡淡睨着他。
由于只着一件中衣,谢情雪白的肤色隐隐能被烛光照见,精致的锁骨都挡不住,更别提喉结处鲜红的痣,时时刻刻都在勾引人,偏偏神色冷淡倨傲,眼尾还浮起一丝不耐。
师尊总是这样,对自已有多喜欢勾引别人全然不知。
“师尊莫生气,”季微星无辜眨眼,唇角扯了扯,“徒儿很乖的,这就出去。”
直到人乖乖退出去,顺便关上门,谢情方才重新坐下,扯下腰封,继续上药。
擦不到药的地方,他便取来铜镜,对着镜中那裹着一层轻薄皮肉的脊背,一点一点将药涂好。
谢情从来不会欣赏自已的躯体,与他而言,再美的皮相都不过是红粉骷髅,不如手中剑的剑穗是否掉了一根流苏来得重要。
但他又不可避免想起前世的季微星。
在魔宫的寝殿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铜镜。
季微星尤其喜爱逼着他一起贴着铜镜欣赏镜中的自已。
说这样看师尊,越看越让人高兴。
谢情自动将这种行为,归于报复。
他眸色渐冷。
好在今生的季微星足够乖巧,让人放心,不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混账念头。
谢情穿好中衣,垂眸瞥见堆叠在脚边的外袍下蛄蛹出一只狐狸,顺着他的衣摆爬进他胸口。
“主人!”这些年,就连小狐狸都难免被他训斥几句修炼不勤,终于能够吐露人声。
“其实我也可以给主人上药的!”小狐狸肉乎乎的爪子趴在他胸前,笨拙地往他肩窝里钻。
谢情眉头微挑,探出指尖将小狐狸托上肩头,顺势揉了揉毛茸茸的尾巴,“你比他乖。”
季微星的伤已基本好全,次日一早,谢情便如往常般,在卯时准点候在庭院里预备继续传授剑法,然而等了一盏茶,都不见人出来。
谢情推开季微星的屋子,径直抬步走进去,却见乖徒四仰八叉躺在榻上,眼下乌青,睡得不省人事。
他谢情的弟子,怎可如此懈怠。
谢情面色微冷,一剑将人掀翻在地。
“师尊……?”季微星躺在地上,慢悠悠睁开眼,嗓音带着惺忪懒散的睡意,“谁又惹师尊生气了?”
刚说完,男人又顿了顿,彻底清醒过来,仰头盯着谢情,“师尊?”
“既然醒来,便出来练剑,”谢情收剑入鞘,转身走出屋子。
季微星慢吞吞爬起来,瞥了眼身上被剑气撕碎的衣裳,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去了屏风后更衣,方才赶去庭院。
远远瞧着那道树下负手而立的身影,他舔了舔唇,笑嘻嘻走过去,“师尊怎么今日有了兴致教徒儿练剑?”
谢情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昏迷以前日日如此,何来兴致之说?”
“是这样么?”季微星垂下眼,喃喃道,“或许是徒儿睡太久,记错了吧。”
“原来师尊以前,竟对我这样好啊……”季微星状若嬉皮笑脸地来了一句,“怎么办,有一点点嫉妒昏迷之前的我了。不过卖弄几句乖巧,凭什么能让师尊如此疼他。”
谢情向来不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将手中的木剑丢进他怀里,冷声道:“若下次再弄丢,为师不会再替你寻回来。”
这次之所以花费一月才赶回来,也因他又去了炼虚秘境一趟,将这把被季微星弄丢的木剑寻了回来。
若非这把剑是谢情的师尊赠与他的,谢情并不会多走这一趟。
季微星再次弄丢这把剑,让他很不悦,只是看在九死一生的份上,都不再计较了。
“这是师尊的木剑,”季微星低头,指腹缓缓抚摸木剑圆润的剑尖,轻声道,“不是我的。”
“我没有自已的木剑。”
谢情耐心见底:“既然已赠与你,便算是你的。若你实在不想练剑,便回屋去。”
“师尊,徒儿错了,”季微星走上前,指尖勾起他的袖袍,“只是醒来脑子不太清醒,总以为师尊还和从前般不理我。”
谢情抽回衣袖,抬手抽剑,不再多言:“拿稳你的剑,接招。”
“师尊背上的伤……”
谢情讥诮扯唇,眸色冷淡:“你莫不是以为这点伤,便能让你赢过我?”
“便让为师瞧瞧,这一月来,剑法可有退步。”
话音刚落,剑光霎那间逼至季微星面门。
事实证明,沧澜山上的剑修就连养伤时都会偷偷练剑这一传统,从未丢失过。
这一次,谢情用了十招才将季微星手里的剑挑飞。
“还算有长进,”谢情雪白的缎靴踩在季微星脸上,垂眸俯视青年被他踩进雪里的脸,淡淡道,“但离不被为师踩在脚下,还差得远。”
“……”
季微星喉结滚了滚,竭力转动眼珠,眸底蕴着只可意会的粘稠恶意,直勾勾盯着谢情清晰优美的下颌线,什么也没说。
不染尘埃冰清玉洁的仙门首座,就连鞋底都是香的。
最适合被拉下来,染上其他的脏东西。
“若是有一日师尊不能再将徒儿踩在脚下,会有奖励么?”
谢情收回脚,沧澜剑没入鞘中,不再瞧他,“能不被我踩在脚下,已是奖励。”
“今日早课,你该去了。”
说罢,谢情转身回了屋子,闭眸打坐到午时,屋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师尊。”
他睁开眼,挥袖用灵力打开门。
屋外,季微星端着一壶茶走进来,“师尊,徒儿新泡的桂花灵茶,可要尝尝?听丹云宗的医修说,内服可治愈外伤。”
谢情抬眸,面无表情望着他。
“师尊不喜人自作主张,”季微星跪在他脚边,指尖搭在他膝上,散漫低笑,“明知故犯,师尊会不会觉得徒儿不乖了?”
谢情扫过青年手中尚且冒着热气的茶壶,无端想起刚收徒时,被自已罚去雪地跪着的乖徒,平淡道:“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