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站在他面前，身形清瘦，眼神干净，却没有给他任何情绪上的回旋空间。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沈延川没有选择的余地，
遇见他的那一刻、命运就掉下来了，
一秒鈡也不容他选择。
沈延川垂下眼，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收起。
忽然觉得有些累。
不是那种酒后的头昏脑涨，而是从骨头缝里泛起的沉疲。
“好。”他轻声回应了一句。
时玉其实可以告诉沈延川真相，可他没开口。
喜欢他，本就是一件太耗心力的事。
不如干脆一点，让他断干净念想。
沈延川本身就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继承人，他可以有更多更合适的选择。
那些人不会像自己这样，把他推入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执念里。
风继续吹着，花厅一片寂静。
时玉忽然抬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二楼栏杆上那个半藏着身影的人。
沈夫人猫在廊边，低头往下张望，不知道看了多久。
时玉眼神顿了顿，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别过头去。
“我先回去了。”
风从他耳侧吹过，拂动他鬓边碎发。
“沈延川，生日快乐。”
时玉浅浅弯了弯眉眼，微微扬起唇角，笑着说出了这句祝福。
祝你生日快乐，虽然我让你这样难过。
随后转身，从他身边，抽身而去。
二楼栏杆后的沈夫人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揪着披肩一角，许久没有动。
她看见了时玉抬头的那一眼。
也知道他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偏偏装作没看见。
是那孩子在给她留面子。
时玉的眼神，比他儿子更透彻。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沈夫人就知道，他儿子少不了在这孩子身上吃苦头。
只是——
她垂眸望向自己的儿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什么破未婚夫，照她来看，只要还没落到一个户口，那就还有机会。
沈夫人心里叹息，收回视线，迈步离开二楼的阳台。
而在她视线落空的那一刻——
时玉的衣角忽然被一股力猛地拽住。
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整个人就被一把拉回。
他没料到沈延川会动手，更没想到他会这样近乎失控地拽住他。
动作不重，却极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时玉的肩膀撞进了沈延川怀里，抬眼，正对上他那双压抑、决堤的眼。
只有深到几乎发疯的情绪，在最隐秘的角落里挣扎着、翻涌着，几乎要将理智冲垮。
“别走。”
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发狠。
“时玉，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
“你不能——”
沈延川闭了闭眼，指尖紧握着他的衣角，那点薄薄的布料仿佛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不是一个什么道德感很强的人……”
他嗓音低得近乎模糊，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控制。
“我试着去祝福你。”
“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额心轻轻抵在时玉的肩膀，身体发着轻微的颤。
“我甚至巴不得那个人去死。”
沈延川灼热的情绪，几乎将时玉整个人拉进那片早己暗涌不休的漩涡。
时玉结不结婚对他来说不重要。
沈延川会弄死那个和他结婚的人，首到自己上位。
微弱的烛光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将一切情绪都拽成一道无声的线。
这不是沈延川在时玉面前惯有的模样。
可现在，眼泪落下来，一滴一滴
——砸在时玉肩头，像极了溺水者呼出的最后一口气。
时玉闭了闭眼，他的手垂在身侧，没有第一时间推开。
沈延川贴着他的肩膀，泪水烫得吓人，一点一点浸进衣料。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轻微，带着一丝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迷茫与动摇。
“沈延川。”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他好像，替沈延川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然后让眼前的人瞬间溃不成军。
可他只是希望彼此之间能够更体面一点的结束，那样对谁都好。
话说出口，时玉的嗓音却在尾音微微一滞，像是哪里不太稳。
沈延川抬起头，眼睛通红，仿佛那句“为什么”，没有答案。
却仍固执的说道
“命运让我遇到了你，所以从此往后，只能是你。”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时玉忽然看清了他眼中那种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无力。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挣扎。
周围的灯影在此刻沉了下来，被拉紧的气息像崩至极限的弓弦。
时玉推开了沈延川的束缚，动作不算用力。
沈延川的手指僵在半空，像是下一秒就能重新抓住，可最终还是悬在了那里。
时玉没有看他。
他垂下眼，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轻得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真奇怪。”
然后时玉抬步，衣摆在空中轻轻掠过，擦过沈延川指尖的弧度。
风从回廊尽头吹来，他离开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沈延川看着他走远，喉结上下滚动，指尖一点点收拢，最后攥成拳。
心跳声杂乱而沉重，在空旷的花厅里回荡，和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撞得胸腔发疼。
那道衣影彻底隐入夜色，再也没有回头。
只留下一句
——真奇怪。
时玉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沈夫人。
大厅里人声嘈杂，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投在他清冷的眉眼上，晕开一层浅淡的光泽。
时玉微微颔首，眉眼如常，礼貌的开口。
“夫人抱歉，忽然有急事得先离开。”
沈夫人看了他一瞬，眸光微敛，随后轻轻点头。
“好，路上小心。”
时玉嘴角漾出一点客气的弧度，随后抬步，步伐平稳地迈向大厅外。
沈夫人静静看着他走远，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冷风穿堂而过，卷起一片静谧的薄凉。
几分钟后。
她听见了脚步声，从长廊尽头传来，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疲惫和压抑。
沈夫人回过头，看见沈延川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很沉，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身上的西装有些凌乱，袖口微微松开。
状态差的吓人。
沈夫人静静看着他走到沙发旁，缓缓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指尖扣住头发。
一句话也没说。
片刻后，她还是走到沈延川面前，然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轻轻开口道:
“委屈的话，可以和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