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刚说,二……谢青云吐血昏迷了?”谢枕云问。
“不就吐口血的事,他方才不是已经醒了?”青年不以为意。
却见谢枕云满脸担忧站起身,径直往角落里走过去。
几人面面相觑,不甘心放任少年又去亲近那个断绝关系了的假货,厚着脸皮跟上来。
“二哥。”谢枕云在谢青云书案对面坐下,双手握住青年执书的手,语气焦急,“听说你吐血了,有没有请大夫去瞧?”
少年浅茶色瞳眸清澈见底,倒映青年冷淡的面容。
好似还如从前那般关心自已的兄长一般。
若谢青云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定也会如旁人一般被他骗的团团转。
“我无事。”谢青云冷声道,并未抽离自已被握住的手。
“喂,你什么态度?小公子亲自过来关心你,你摆脸色给谁看?”
“你们别这样说二哥。”谢枕云耷拉眼皮,慢慢放开谢青云的手,“是我病的不是时候,偏偏在二哥被大哥赶出来的时候病了,没能阻止这一切。”
“二哥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谢枕云抬眼对上谢青云暗色汹涌的眼睛,又故作失落垂下。
“……”
谢青云几乎就要忍不住伸手去替他擦泪,藏在书案下的右手指尖都在发抖。
一种莫名的兴奋席卷而来,险些就要摧毁他眸中虚伪的冷漠。
所有人都被谢枕云骗得团团转,唯有他知道少年恶毒又美丽的真面目。
唯有他。
甚至少年利用他装可怜的样子,都比曾经还要动人。
一边在人后作践他,骂他是贱|狗,一边还要在人前继续委曲求全唤他二哥。
残忍虚伪的小骗子。
谢青云闭了闭眼,哑声道:“别哭了。”
“我是否讨厌你,你当真不清楚?”
谢枕云勾起唇,“二哥领口被血弄脏了,我陪二哥去唤好不好?”
分明知道少年就是个骗子,谢青云却发觉自已根本做不到拒绝。
“好。”
就这样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下跟着谢枕云离开,来到空无一人的回廊下。
“这里风大,换个地方——”谢青云下意识抬手要去替他理衣襟,下一瞬被甩了一耳光。
“二哥,我方才演得好么?”谢枕云仰头望着他,眸中一片无辜。
“……”
“可是二哥演得一点儿也不好。”谢枕云抬手,指腹缓缓抚过男人被打红的脸,“谁允许你无视我?”
“你要记住自已的身份。”谢枕云冷漠道,“你娘是谢家的奴才,你也是。”
“大哥不让你还那十八年的恩情,不代表你便真的就什么都不欠我了。”
“懂了么?”
谢青云淡声道:“张氏不是我娘。”
“从她薄待你起,我便绝不会认她。”
“这是你的事,无人在意。”谢枕云收回手,双手缩进貂毛手套里,“日后我还会找你演一演兄弟情深的戏码,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沉默半晌,谢青云道:“我会扮演一个好兄长。”
“不。”谢枕云恶劣地挑起眉梢,“我改变主意了。”
“你就像今日这般对我视而无见,反正你本就喜欢装清高。”
“他们越讨厌你,我就越开心。”
“同时所有人都会可怜我。”谢枕云仰头凑近他耳边,轻声软语地开口,“就像当初的二哥一样,被我捏在掌心玩弄。”
海棠香夹杂着清苦的药香钻进鼻尖,勾得谢青云要忍不住再低头深嗅。
但如今的他,显然没有靠近少年的资格。
“好。”谢青云淡淡道。
谢枕云很满意他的乖顺。
就像听话的奴才一样,这极大满足了他内心空缺的某种东西。
“脸上的印子,自已想法子消了。”
话罢,他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谢青云没有忤逆他,不知想了什么法子,等人回到学堂时,脸上的确没了巴掌印。
“美人哥哥。”先生在前面抑扬顿挫地念书,梁成彻却将书竖起来挡住脸,与谢枕云交头接耳,“你今日去宫里陪我好不好?”
“明日好不容易休学一日,父皇还让萧风望把那条狗送到了宫里守着我,让我明日在文渊阁继续温习,你不在我真的害怕。”
“我知道你身子不好,早早让太子皇兄备好了地龙和红罗炭,一定不会让你受凉的!”
“求求你了,陪我在宫里留宿一晚吧。”
梁成彻可怜巴巴地冲他眨眼,将他平日里的可怜模样学了七成。
谢枕云沉思片刻后,答应了他。
冬日里天黑得早,抵达皇宫时,天幕已被浓郁的夜色的吞噬。
谢枕云弯腰走出马车,习惯性地将手搭进白翅手里,却觉出不对,扭头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
“殿下?”
梁成烨扶着他走下马车,“手怎么这样凉?”
准确的说,谢枕云的手便从未暖过。
“我已请了太医在东宫,今与九弟便留宿东宫可好?”梁成烨望着他,眉目沉肃,又夹杂着难得的柔和,“听国子监的学生说,你最爱仙人居的海棠酥,我已在东宫备好,一切喜恶都随你,不必拘束。”
“麻烦殿下了。”谢枕云抬眸看他,又很快错开目光。
被男人牵着的手不断汲取对方掌心里的暖意,他尝试挣脱,没挣动。
东宫位于皇宫东北角,历代皆是储君居所,水榭楼台都细致到角落里的一抹纹路,精致又不失皇室气派。
谢枕云一踏入,便觉寒风尽数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个时辰就连护城河都冻成了冰,荷花池里却还有荷花盛开,那暖意也大抵是来自于池中引来的温泉水。
小灵子低声在梁成烨耳边低语几句,男人随即望向谢枕云,“前来把脉的太医已在正堂里候着,你的身子要紧,张太医是宫里资历最深的太医,定能治好你的弱症。”
谢枕云步入正堂,抬眸便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太子行礼。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何处不适?”
“今日请张大人来,是为给一位友人瞧病。”梁成烨说完,将少年拉近身侧。
谢枕云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张太医神色古怪的脸。
谢枕云:“……”
张太医:“……”
好巧不巧,竟就是昨日萧风望抓去国子监替他把脉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