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抓着扶手，惊惧地看着木船上的人。
“我在检查船只安全，己经不早了……”
船头蹲着的男人是陆与川，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工具箱，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棍状的东西，原本就是面朝着船头方向，依稀能看见船舷处有破损修复的痕迹。
看样子他说的不假，天快亮了，陆与川也的确会在天亮时先一步来船上，先前自己来找疏舟、不小心被船压到尾巴的时候，她看见的也是陆与川。
只是余粼粼忘记了这一茬。
不过，被陆与川发现总比被其他人类发现要好得多，至少他是相对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现在……
“你要不要先坐下等一等？阿舟这会儿应该起床了，不过他要先去镇上买早饭，可能要过一会儿才会来。”陆与川依旧维持着蹲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呃……需要我帮你拿毛毯和头纱……不对，还是你……”
后半句话说得乱七八糟的，只能靠人类表达出来的语言去了解说话人的意图对人鱼来说非常不方便，余粼粼歪着头努力去理解。
陆与川移开了视线，微微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铁制工具。
“你需要衣服吗？”
衣服？
余粼粼知道人类在陆地上需要在身体上裹一层布料，虽然不太理解其中缘由，但先前她也披过头纱、裹起过毛毯，那是为了遮掩她与人类不一样的身体部分……
难道人类的身体都各不相同吗？不然为什么需要穿衣服遮挡呢。
陷入思考的余粼粼一下子越想越多，有些忽视了陆与川的问题，回过神来时却见他己经站了起来，走过她的身边，去船舱里拿出了她用过的头纱和毛毯。
“还是先披上吧，海边风大，别感冒了。”他递过毛毯，视线却移向大海，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其他的……等阿舟来了再说吧。”
-
余粼粼不懂她为什么还要用这些来遮挡身体。她不是己经变类的样子了吗？她的鱼尾不是己经变类的双腿了吗？她身上的鳞片不是己经几乎消失了吗？
不过陆与川说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身上没有了鳞片保护，暴露在外的皮肤很脆弱，不管怎么样，用毛毯裹住身体挡挡风也是好的。
她不知道变类模样后的身体会不会感冒，但她知道，让海风吹不到身体，也会让自己更慢一些变得干燥缺水。
见她裹好了身体，像往常那样缓缓地坐在船板上之后，陆与川也继续回到船只检查的工作中，没有再理会她。
余粼粼看着从浅灰蓝色的天空逐渐变亮、变白，看见海之尽头处迸出一缕光，她眯了眯眼睛，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太一样……
“川叔，今天豆浆卖完了，我买了两瓶水，凑合着吃吧。”
刚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便听见下面传来疏舟的声音，正一步步踩着楼梯走上船。余粼粼眼睛一亮，在看见他的发丝晃动着出现在视线里时，她努力挣扎着起身——
“阿舟……”
“干什么呢川叔，不在船上吗……”
刚走上船疏舟便看见船板上站着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女人，身上只裹着一条歪歪斜斜的毛毯，因为着急起身所以被弄得根本就遮挡不住该遮挡的地方。
要说熟悉，他认识女人的脸，他知道她是谁，甚至喊得出她的名字。
可说陌生，是因为他认识的那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女性，或者雌性，她并不是人类。
看着疏舟驻足后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余粼粼心头的欣喜和激动被他眼神里的打量、思考和怀疑给渐渐冷却了。
“阿舟？”
她小声念着他的名字，疏舟才有些恍惚地身子一晃，走到船上，脚步缓慢地朝她走近。
他走到离她两步的距离时停下来，确认了她的面容后，目光从脸上渐渐下移，像扫描一样从头到脚，再从脚回到她的眼睛。
余粼粼明确地看到他上下打量自己时脸上流露出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她觉得有些难过。
-
“阿舟，早饭呢？”
打破两人之间僵局的是陆与川，他放下工具站起来，疏舟才注意到他表叔也在船上。
“这里。”他把左手上的早饭递给陆与川，见他拿了之后便转身，疏舟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叫住了他，“川叔，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这话说得倒是首白。陆与川停下来，转头看了看他，“你说……她吗？”
目光朝余粼粼那里瞥了瞥。
疏舟一副“当然啊不然还有什么”的表情瞪着他。
“她在等你，跟我没什么关系。”陆与川平静地说，本想就此过去边吃边继续修理船舷，却垂着眼眸又补了一句：“不过，最好还是找两件女人衣服来。她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吧。”
他看向她，这才试着喊出她的名字：
“……粼粼？”
余粼粼的难过瞬间一扫而空，露出一抹晨曦般明亮的笑意：“阿舟！是我，我是余粼粼！”
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笑颜，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上扬语调，如果忽略那双陌生的人类双腿，这的确是他爱的小人鱼余粼粼。
这双腿……疏舟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倒也不是说奇怪，正是因为和人类的双腿别无二致，正是因为出现在她的身体上，所以他才觉得有些奇怪，有点说不上来的违和。
明明这样白皙修长的双腿在女人身上再普通不过了，就连希希穿裙子时露出的腿也比不上她现在的这双腿。
“阿舟，怎么了？”见他始终在打量自己化出的人类双腿，余粼粼有些疑惑，伸手将遮挡的毛毯全部拨落，露出白皙完好的身体，“是不是有哪里和你们不一样？”
骤然出现的光洁身体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一下子就吸引着疏舟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的身体。
就连在一旁顾自吃早饭，不时看一眼他们俩的陆与川也呼吸一滞，但还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只是满脑子都是她美丽的身体，嘴里的馒头也不知道嚼了多少下，甚至都嚼出了淡淡的甜味。
“没、没有不一样，粼粼，没有……”
疏舟的喉结微动，不由自主地走近她，伸出手想抚摸，但最后还是转向被她脱下的毛毯，替她重新披好、裹好身体。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