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找贝壳串吗？
余粼粼抬起手，腕上的贝壳串叮当作响。
如果是这样，那就还给他吧，就用海浪。她这么想着，把贝壳串取下来，闭上眼，唤起一股浪潮，卷起贝壳串向阿舟的木船奔腾而去。
这一回她有了经验，认真地操控着浪潮，让潮水温柔平缓地将贝壳串推到他的船边。她不敢离男人太近，在离岸很远的海面上探出头来，隐隐看见一朵浪花托举着贝壳串朝男人船边涌去。
她不太放心，潜在海面下跟着游了过去。
今晚的天气并不好，夜空特别暗，不见一丝星月光，如果不是人鱼族十分适应幽暗环境，她也没法看清海面上的事物。
不过，余粼粼可以感知到海水的流动。她的双手沉在海水中，十指自然张开，流动的海水穿过她的指缝，轻柔地拨动她指间透明的指蹼，再缓缓抬手，只见那朵托着贝壳串的浪就拍到了海上唯一的那只木船上。
“……！”
她能感知和操控海浪，但却无法预知和支配天气。原本温柔的浪花被一阵疾风推动，变成了一道骇浪，撞向阿舟的船。余粼粼感受到失控的浪潮，猛地睁开眼，可海面之上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模糊的团块，她看不清，只感觉到海浪不受控制，被阵阵剧烈的海风挑拨，掀起一波又一波不安的浪潮。
阿舟呢，阿舟在哪里？
她一头潜入海水中，这才看清不远处沉沉浮浮的阴影，是阿舟的木船，这样下去恐怕没法把贝壳串还给他，甚至连阿舟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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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粼粼在越来越汹涌的浪潮中穿梭，海水的状态无不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风暴，可阿舟还在海上，他是人类，如果被风暴卷进海水中，恐怕生死难料。
她顾不得那么多，拼命摆动鱼尾游向海上的孤舟，摇晃不停的船身几乎就要被海浪吞噬，可她却发现船沿边男人探出了身子！
他想干什么？！
一瞬间她的眼前浮现了清晨他从船沿探出身子来抓住自己手腕的画面，猛然一惊：
难道他想伸手去拿贝壳串？
太危险了！余粼粼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阿舟冒险去做这种事，她毫不犹豫地朝木船游去，果然在越来越近的海面下看见他伸出手去拿起海面上的贝壳串。
“当心！”
后方一个巨大的浪潮掀起，她还没来得及去操控，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舟和他的船被吞噬进大海之中。
人类很脆弱，虽然会游泳，但是在滔天巨浪中也会被大海吞噬。
族人们曾经这样说过，余粼粼一边想着这句话，一边奋力摆尾，游向那个坠入大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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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海面之上狂风暴雨浪潮汹涌，可海面之下却像另一个世界，并非彻底的寂静，只因厚重的海水显得沉闷，一切都在浮沉的水中变得缓慢迟钝。
一阵急流划破了平稳，一尾人鱼飞快地朝一个缓缓下沉的人类身边游去。
“……”
心急如焚的余粼粼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摆尾，只想赶快游到阿舟身边，可每一下用力都引得鱼尾上的淤青传来钝钝的痛，她顾不上那不多，先救人要紧。
如果阿舟沉到了海底，就真的没救了。那里幽暗、深不见底，除了人鱼族，只有危险的大型海生物，彼此之间互相争夺着有限的生存资源，恐怕到时连她也救不了阿舟了。
所以，要赶快！
除了刚碰伤的淤青，她的鱼尾本就不够利索，幼年时的遭遇留下的不止是一道弯曲狰狞的伤疤，更是在她鱼尾上彻底抹不去的伤痛，余粼粼没法灵活地在各种急流漩涡中穿行，如果没法唤潮控制水流，恐怕她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降临。
不过好在这阵风暴只是海面上的灾难，在海中依然平静如常。
“阿舟！”
她伸出双臂抓住男人的双腿，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男人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水中也感知不到他的呼吸。余粼粼伸手贴上他的胸口，怎么也摸不到象征生命活力的心跳，骤时又浮起一阵心慌。
“不会的，不会的。”
她认真摸索了好一番，却始终没有感受到男人的心脏搏动。她不愿意相信，深吸一口海水，让自己先冷静下来，随后紧紧抱住他，将耳朵贴在男人的胸膛，静静地聆听——
起伏的海水，翻涌的海浪，呼啸的海风，这些嘈杂声中隐隐传来阵阵微弱的搏动……是心跳吗？
余粼粼睁开眼，看见他的喉咙动了动。
是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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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死在了海里，余粼粼便会将他葬在深海鲸落，由大海吞噬的生命，也将化为大海的养料，滋养海里的每一个生灵。
但是，他还活着。
她抓着他的腰，缓缓往海岸游去。
风暴并不会持续一整晚，在临近日出时己经散了，感知到逐渐平息了心情的大海，她心里也随之松了口气，还好，不然就没法把他送上岸了。
除了他，余粼粼还找了找他的木船，唤了潮水轻轻推到岸边停靠，看上去全都被海浪淋了个透，船帆还有些破损，不过她不懂这些，只要把阿舟救回岸上就好。
风暴过后的海岸一片狼藉，海滩上全是被浪潮推到岸上的小鱼虾和贝类，渐渐退去的潮汐也显得有几分狼狈，在大海的召唤下堪堪退场。
在大海之外的陆地则是余粼粼的弱项，她只能唤来一股小小的浪潮，帮忙将阿舟推上岸。
她伏在岸边，手臂撑着沙滩侧着身检查他的情况。面色有些苍白，但能看出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一丝呼吸，听族人说，人类坠入大海会溺水，溺水是因为人类被水填满了呼吸通道，没了呼吸，就死了。
在他身边静静陪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有些担心的余粼粼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他的呼吸通道被水填满了？可是分明看见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不管怎么说，要让他顺利呼吸才行。
能够唤潮，就能将他呼吸通道内的海水也引出来。
她将手轻轻贴在男人胸膛，闭上眼，在搏动的心跳声中感知到了属于海水的波动，轻柔呼唤，没一会儿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余粼粼瞬时睁开眼，他不停呛咳着，明显恢复了呼吸和生命力。
“啊……”
首到这时余粼粼才想起来要离开，突然想起自己本要还给他的贝壳串己经不知所踪，心急如焚间却看见与潮水一同涌上岸的一串贝壳，心里默谢了大海，连忙将贝壳串戴到男人手上，转身便要离去时，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力——
“你……别走。”
她回过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阿舟鲜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