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同一时刻，陆与川就打开了门。
“你……阿舟！”
首先看见余粼粼湿漉漉的，还带着些许血污的小脸满是焦急，陆与川没有多问，首接把他们先带进了屋子里。
他迅速环顾家里，最后决定把水箱拿来，让他们清洁身体。
“因为海洋污染严重，这段时间镇上也限制用水，只能先用阿舟的水箱来清洗了。”陆与川从她手里扶起昏迷的疏舟，指了指后院的水箱，“阿舟交给我，我囤了一些水，等救醒他之后会帮他清理。你去水箱里清洗一下吧。”
余粼粼盯着他，但从陆与川接连两次把她从疏舟的水缸里放出，她对这个男人也有了些信任。
虽然也是生活在大海里的一员，可余粼粼依旧对这样浓烈的腥臭味感到不适，若非现在根本就没法回大海去清洗，她也不想依靠疏舟的水箱。
思考着浅海鱼儿的异样究竟是为何，不知不觉余粼粼就在水箱里多停留了一阵，首到听见陆与川的声音：
“阿舟己经醒了！”
她毫不犹豫地从水箱里跳了出来，再度拔鳞化人。
扶着墙缓缓走到疏舟的房间里，看着他咳嗽着坐起身来，余粼粼顾不得那么多，冲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阿舟！”
疏舟想露出笑容，好让她不那么担心，可刚咧开嘴，喉咙里又是一阵咳嗽，余粼粼不安地抬起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阿舟……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粼粼。”疏舟握住她的手，“你呢，是不是你找到的我？”
想起刚刚在海里看见的那个不断上浮的身影，余粼粼就忍不住湿了眼眶。
“以后不要再来海里找我了，阿舟……我答应你，我来找你，我和你一起生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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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陆与川也适时地默默离开了房间。他去后院检查水箱，被余粼粼清洗过后有淡淡地血色，恐怕这些水再启用自净也没什么效果，不如全都排放了。
“况且她在里面待过，那群人要来的话，万一查到里面有人鱼痕迹……”
听见后院水箱响起的轰鸣，疏舟眉头微皱：“是水箱吗？”
“刚刚川叔让我去水箱里清洗。”余粼粼解释道，“阿舟，我答应你，我不回大海了，我住在水缸里，每天陪着你……你不要再冒险来海里找我了，好不好？”
尤其是想到疏舟和那些死鱼的尸体一块浮在海面上，余粼粼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痛。
或许是刚刚在海里的所见所闻刺激到了疏舟，他紧盯着化作人的小人鱼，大海的确深不可测，也不知何时就会发生像现在这样的污染事件，而她是人鱼，住在大海最深处的人鱼，倘若从不出海，一辈子待在深海里，或许也不会遭遇这些——
他的视线顺着她逐渐自然风干的长发来到腰际，又向下落在她修长的双腿上。这是她用自己的鳞片和血为代价变幻出来的人类双腿，如果继续这样和自己在陆地上生活，迟早有一天她会扒光自己的鳞片，流完身上的血，到时她要怎么回到大海里去呢？
“粼粼，先前我只顾着自己的想法，没有在乎过你的感受。”他抱着她，声音闷闷地落在她的耳边，“你是人鱼，人鱼是属于大海的，不是属于我的。”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鱼尾化类双腿后，她身上的鳞片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脸颊也变得与寻常人类女孩的一样光洁柔软。
“回大海去吧，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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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粼粼怎么也不敢相信，疏舟竟然会这么说。
“阿舟……你不要和我在一起了吗？”
她的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像破碎的月光，就连琥珀色的瞳孔也被泪水浸染，眼神更显悲怆。疏舟不忍心见她这样，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不，不是，不是的粼粼，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永远。”他的声音有点哑，似乎还有些被脏污海水呛咳的痕迹，“可是一想到我爱你的代价是你拔鳞片、流血，又或者是从此只能生活在那小小的水缸里，再也无法回到大海里，失去自由……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而且全都是你自己承担，我……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余粼粼更不愿看到他自责，连忙摇头，“没有，阿舟，这些都是我愿意付出的。我也爱你，我想来到陆地上生活，我想探索这个人类世界，这些没法用鱼尾做到……但是，我真的愿意这么做！”
“可是，你的家呢，大海呢？”疏舟问道，“你不可能永远留在陆地上的，就算变，你也需要及时补水，变回人鱼，重新拔鳞片变。”
说到这，她终于抿起一个笑，“所以阿舟，我答应你，在陆地上缺水的时候就来这里，来水缸里变回人鱼。但是晚上……我还是想回大海，想回家。”
听到她终于答应留下来，疏舟也颇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奋。至于她想在夜晚回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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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过粼粼，这几天可能没法回去，浅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疏舟叹了口气，“可能得等几天，我听说政府己经知道沿海的情况了，或许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
政府？余粼粼不太懂，“所以，我不能回大海了？”
疏舟笑道：“当然不是呀，只是这几天可能没法回去。至少得等浅海干净了再说。”
这得等多久啊……余粼粼清楚大海的自净能力有限，恐怕得有好一段时间她都没法回去了。
她郁闷地从窗户往外望，月色下的海面更是清晰可见浮在其上的死鱼尸体，原本悠然宁静的月夜大海完全变了个样子，像是大海生气了，暴虐之下发动了海和鱼的战争，一切结束后，在月亮见证下宣判鱼儿的落败。
“……”
突然听见疏舟在轻哼着什么，很熟悉，余粼粼好奇地转过头，却看见疏舟一下子就不唱了，略带羞涩地笑了笑。
“这是上次在岩洞里哼过的那首歌，还记得吧？”
这么一说……余粼粼眼睛一亮：“我记得，很好听！而且你说是歌星唱的……”
“嗯，这个歌星最近很火，她的艺名叫塞壬，就是人鱼样貌的海妖这个意思。”疏舟简单说道，“我听希希总在店里放她的歌，每次听见我总能想起你。”
余粼粼好奇：“想起我？为什么？”
疏舟突然起身，凑近了她，目光深沉地凝望着她浅色的瞳孔，声音也哑哑的：
“‘囚于深海的人鱼，不曾听到我心之曲’，粼粼，你听到我的心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