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臂时，疏舟才看见她的手肘上有一道细长的鳍，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不料却引得余粼粼一惊，缩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肘。
“怎么……啊，抱歉。”意识到可能惊扰了她，疏舟赶紧道了歉，“有没有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见他并不是有意的，余粼粼摇摇头，伸展手臂，“没关系，是我吓到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又看了看疏舟，鱼尾不自觉地在海水里轻晃，尾鳍轻柔得像海草。
“这是肘鳍。”
这回她没有伸出手来让自己摸，想必不是随便可以触碰的地方，疏舟也没在意。对于他来说，面前的人鱼像是从自小到大的海岸传说中走出来了一样，和大人们口中的海妖塞壬、鲛人、人鱼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你的鳞片很好看，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海上一晃而过的闪光，以为是一条鱼，没想到是你。”
“那天晚上？”
“唔……你用潮水把我打湿的那个晚上。”
说到这里，余粼粼难免一阵脸热，鱼尾也不安地摇晃起来，“那天……对不起，我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疏舟笑着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目光却被她浸在海水中的灵活鱼尾吸引了。轻柔如纱的月光下，结实的鱼尾却柔若无骨般轻巧灵活，加上她透明的鱼鳞随之折出点点碎光，如果不细看的话，或许根本就发现不了藏在海水下的她……
“这是……伤疤吗？”
来回打量她的曼妙鱼尾，在她有些羞赧时微微卷了卷尾鳍，翻起的尾和鳍的连接处露出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疤痕，让疏舟瞬时从晶莹剔透的鱼尾上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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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粼粼从涨起的潮水中坐了起来，团起尾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了？”
她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疏舟有些疑惑，靠近了她一些，放轻了声音。
“尾巴……怎么了吗？”
疏舟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臂，这次余粼粼没有被惊到，但依然没有说话，抱着尾巴坐在海水漫上的海滩里。
虽然在深夜，月光也无法如太阳那样照得清晰可见，不过疏舟可以确定的是，她的鱼尾上的确有一道伤疤。
他也没有逼问余粼粼，看她的样子，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坐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疏舟有些犯困，眼皮子开始打架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的人鱼轻轻说了一句话。
“……小时候，受过伤。”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明白她是在说尾巴上的伤疤。
说完这句话，余粼粼终于不再抱着鱼尾蜷缩起来，缓缓舒展了身体，把那一处伤疤卷出水面，接受月光的沐浴。
在月色下，疏舟看清了她鱼尾上的疤痕，十分狰狞，扭曲，又十分突兀，在这一条粗壮柔软的鱼尾上显得十分不和谐，像一条嵌入她鱼尾的凶恶肉芽虫，扎入她的血肉之中。
伤疤处的鳞片也格外细小却厚实，似乎知道这里受过重伤格外脆弱，需要认真保护。
“可以跟我说说吗？”这样的伤疤，难以想象曾经她遭受了怎样的痛苦，疏舟怕她牵起不好的回忆，问得很小心，“介意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但余粼粼却笑了笑，卷了卷尾巴，抖了抖尾鳍上的水珠：
“我不介意，但是，没法告诉你。因为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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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经很晚了，疏舟也撑不住困意，再不回去睡觉，恐怕早上没法起来和表叔出海捕鱼了。他并不想让表叔知道余粼粼的事，所以才在深夜偷偷跑出来找她。
“对了，明天晚上再来一趟吧？”他侧过头，看着人鱼烟灰色的头发被海风吹走了大半的潮湿，轻柔地披在肩后，像披了一抹浓雾，更显几分神秘。“我想……再送你一样东西。”
闻言余粼粼转过头，突然对上她晶莹如珍珠般的眼睛和荡漾开的温柔笑意，疏舟怔住了。
余粼粼却满脸都写着惊异和好奇：“是什么？”
被人鱼如水般柔和却又似海妖般艳丽的面庞摄住了心神，首到余粼粼疑惑地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冰凉的鳞片触感才猛地让他惊醒过来。
“啊……等明天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人鱼不那么需要睡眠，但她看得出疏舟似乎有些疲惫，想到族人们说过，人类要在夜晚休息，又想到白天疏舟要开船出海，也打算让他先回去休息。
反正他说了，明天晚上他还会过来。她又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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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海藻床上，余粼粼抬着手，反复看着手腕上的贝壳串。
这回不一样，她知道这是疏舟送给她的礼物，因为他记得这是那天晚上在沙滩上捡贝壳时遇到的人鱼，也记得她帮他把浅海的贝壳冲上岸。
她坐起来，看着鱼尾上的伤疤，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几分。
“他看见了。”
但是，没关系。族人们似乎是知道的，关于她小时候遭遇的那些事，还有自己消失的余祈姐姐，但她们始终都不告诉她一切究竟是为何。
疏舟并没有一味的探究清楚她鱼尾上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在乎。
她摸了摸伤疤处异常厚实的细鳞，过去了这么久，曾经的伤口也早己痊愈，过去遭受的痛楚也随着时光被冲刷得无影无踪，更何况她连那些痛苦的记忆都不存在了，更不觉得这伤疤算得了什么。
“但是，不好看。”
她看不清空气中疏舟的面容和望向她的眼神，但她感觉得到疏舟望向她时定住的身体和发愣的神态，还有那一句呢喃而出的“好美”，她想，自己看不清，疏舟肯定看得清清楚楚。
人鱼族成年后便容颜永驻，此后长生不老，不存在年老色衰一说。
但美丑之分还是有的，比较的是鳞片和鱼尾的美丑，尽管族人们都说余粼粼面容可爱，鱼尾结实有力，但在看到那处伤疤时却难免会可惜一句：
“就是这疤正好落在尾鳍之上……”
尾鳍和鱼尾的连接处是人鱼最脆弱的地方，不过也好在这伤疤并没有伤到要害，并没有影响到余粼粼日常的游行。
但是，疏舟会觉得不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