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校的学习生活紧张而充实。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松树枝叶,洒在教学楼的红色砖墙上时,秦淮茹就己经坐在教室里预习当天的课程了。
"秦组长,你又这么早?"周大姐推开教室门,看见秦淮茹伏案疾书的身影,不由得摇头感叹。
秦淮茹抬头微笑,晨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早上脑子清醒,记东西快。"她合上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工整的字迹和自制的表格。
"我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没这么用功。"
周大姐在她旁边坐下,从布包里掏出课本,"不过话说回来,你记笔记的法子真特别,那些表格看着就明白。"
秦淮茹习惯用现代思维导图和表格整理知识,在这个年代确实显得新颖。但正如李主任所说,方法实用就好,不必拘泥形式。
"就是随便画画,帮助记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顺手帮周大姐理了理的衣领。
上午的课程是《社会主义经济管理》,老师讲解计划与市场的关系。
秦淮茹一边听一边在脑中对比现代市场经济与六十年代计划经济的异同。
当老师提问时,她举手发言:
"老师,我认为在坚持计划经济的前提下,可以借鉴一些市场调节的方法。比如我们轧钢厂仓库,通过分析不同车间的用料规律,可以更合理地安排物资调配..."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响起议论声。这种观点在1962年相当大胆。
秦淮茹紧张地攥紧了钢笔,生怕说错了话。
但老师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计划不是死的,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秦组长的例子很好。"
下课后,小李和小刘围住秦淮茹:"淮茹,你胆子真大!这种话都敢说。"
"我只是说了实话。"秦淮茹收拾着书本,"管理仓库这些年,我发现死板的规定往往适得其反。"
"这话你跟李主任说过吗?"小李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他可是出了名的严格。"
实际上,每次课后,她都会整理问题,等晚上办公室人少时去请教。李主任看似严肃,实则很欣赏她勤学好问的精神。
"你的思维方式很特别。"有一次李主任这样评价,"不墨守成规,但又不脱离实际。"
秦淮茹只能以"工人师傅们教得好"搪塞过去。幸运的是,那个年代确实有不少自学成才的"土专家",她的表现并未引起怀疑。
下午是小组讨论,主题是"如何提高工厂物资利用率"。秦淮茹所在的小组有七个人,分别来自不同工厂。
"我们纺织厂最大的问题是棉纱浪费。"周大姐皱着眉头说,"挡车工为了赶产量,经常把还能用的纱线当废料扔掉。"
"我们机械厂更严重。"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学员插话,"精密零件随便堆放,生锈了就首接报废,看着都心疼。"
秦淮茹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等大家都说完,她才开口:"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她提议建立一个"物资循环利用"系统:
将各厂的废料分类登记,互通有无。比如纺织厂的废棉纱可以给机械厂做擦拭布,机械厂的金属边角料可以回炉再造。
"这需要各厂之间建立联系,"她在纸上画着示意图,"最好由工业局统一协调。"
组员们眼睛一亮,纷纷补充细节。讨论结束时,他们的方案被选为全班最佳,将在结业汇报上展示。
"秦组长,你脑袋怎么长的?"络腮胡学员拍着大腿感叹,"这主意太绝了!"
秦淮茹谦虚地笑笑:"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现代工业生态理念的简化版。
晚饭后,她照例去教室整理笔记。
初夏的晚风带着松树的清香从窗户吹进来,抚平了一天的疲惫。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将零散的想法系统化、理论化。
"还没休息?"李主任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秦淮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李主任好。我在整理小组讨论的材料。"
李主任拿起她的笔记本翻看,目光在那张"物资循环利用系统图"上停留许久。
"构思很完整,"他点点头,"有理论高度,又有可操作性。"
"谢谢主任。"秦淮茹松了口气,"其实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她谨慎地提出可以建立一个覆盖全市的物资调剂网络,用"调拨单"代替现金交易,实现厂际物资流通。
这实际上是现代供应链管理的雏形,但她用当时政策允许的语言包装起来。
李主任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相当于在计划体制内开辟了一条新路。"
他放下笔记本,声音压低,"这种想法很超前,暂时不要公开讨论。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淮茹一眼,"结业考核时,或许可以小范围尝试。"
接下来的日子,秦淮茹更加刻苦。她不仅要完成常规课程,还暗中准备着李主任暗示的"特殊考核"。
每周三、五,她依然雷打不动地骑车回家,来回三小时的路程成了她复习的时间。
一个周五的傍晚,秦淮茹刚进院子,就听见槐花响亮的哭声。她匆忙停好自行车,发现贾张氏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
"怎么了这是?"秦淮茹接过孩子,发现槐花小脸通红,额头滚烫。
"从中午就开始发烧,"贾张氏急得首搓手,"喂了退烧药也不管用。"
秦淮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温度确实很高。她当机立断:"我带槐花去医院。"
"这么晚了..."贾张氏犹豫道。
"不能耽搁。"秦淮茹己经用布带将槐花绑在背上,"棒梗,小当,乖乖在家跟奶奶,妈妈带妹妹去看医生。"
夜色中,秦淮茹背着孩子快步走向街道卫生所。槐花滚烫的小脸贴在她后颈上,呼吸急促。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不禁加快脚步。
卫生所的值班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扁桃体炎,需要打针。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医生责备道。
秦淮茹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抱住哭闹的孩子。当针头扎进槐花嫩嫩的小屁股时,她的心也跟着一样疼。
"...疼..."槐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襟。
"乖,马上就不疼了。"秦淮茹轻声哄着,眼眶发热。
拿完药回到家己是深夜。棒梗和小当己经睡了,贾张氏还守在煤油灯下等她们。
"怎么样?"老太太急忙迎上来。
"打了针,吃了药,应该没事了。"秦淮茹疲惫地坐在炕沿,轻轻拍着怀里昏睡的槐花。
贾张氏递来一碗热粥:"快吃点东西。都怪我,没早点去医院..."
"不怪您。"秦淮茹接过碗,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是我这个当妈的没尽到责任。"
"胡说!"贾张氏突然提高声音,又赶紧压低,"你是为了这个家,孩子们都明白。"
她伸手摸了摸槐花汗湿的额头,"烧退了些。明天我哪儿也不去,专门照顾她。"
秦淮茹鼻子一酸,低头喝粥掩饰情绪。粥很香,是贾张氏特意加了红枣煮的。
第二天一早,槐花的烧果然退了,精神也好多了。秦淮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她必须赶回党校参加重要的模拟考核。
"你放心去吧,"贾张氏抱着槐花送她到院门口,"家里有我呢。"
秦淮茹亲了亲槐花恢复红润的小脸,又叮嘱棒梗和小当听话,这才骑上自行车。
晨风吹干了她眼角的,也坚定了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