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之还没起身,就被拉住了。
孟待霄还是气呼呼的,“如果你同意扯平,从此以后再不拿我跟钟绍说事儿,就原谅你。”
“好!”他答得迅捷有力。
而孟待霄……
上一世她是在意的,如果钟绍纳妾,如果在外有别的女子,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她是谁啊!孟相家的千金啊!低嫁己是钟绍几世才能修到的福分!
何况她对钟绍的母亲,和记在名下的儿子,从来没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过,对钟绍本人,也小心翼翼怕伤他的自尊。
他凭何……又哪来的脸纳妾?
若非后来孟家出事,她的心境发生极大转变,又怎会甘愿被关在密室之中?
她的骄傲与生俱来,虽然两辈子都有些造作,可本质还是会考量对方心境,拿得起放得下的。
重活一世,她本就重生在一个侍妾的身体里,本就跟诸多侍妾在后宅争斗过……
被细作身份压着,被深仇大恨牵扯着,被各种逃跑的心思侵占着……
便没那么在意了。
现如今想想,也不是不计较,就是觉得等有了精力再去思量吧。
东想西想,平定下来,孟待霄才发现,周霖之还跪着。
不仅跪在床上,还偏头瞧她,一副痴痴然的模样。
“好了好了,坐下吧。”
“诶!”他听话了。
孟待霄的好奇心忽然起来,把刚才的小打小闹都给忘了。
“我问你啊……当初你信中提及要来抢亲,为何没来?”
“因为……”周霖之眼底一片苦涩,“被先父察觉,打得下不了床。”
怎么这故事有些熟悉?
“啊!”孟待霄想起来了,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周霖之刚想问,又被她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似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甘之如饴,轻轻用唇触了触,又不敢太明显,怕她生气。
孟待霄却陷入回忆,“我想起在京城听过一个你的风流韵事,说你因为某女子,被老侯爷打得卧床三月不得起……正是我出嫁那一年!”
周霖之点点头。
她刚想抽走捂住他嘴的手,又被按在原处。
她忍不住问:“所以那人是我哦?”
神情有些苦涩,眸子一片清澈。
周霖之又点点头,终于大胆地在她手心亲了一口。
而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生气。
因为她想起来,自己一首嘲讽周霖之,才不过十西就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果然风流人风流债多。
没料……那个红颜祸水竟然是她!
周霖之拉住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小腿,“当时我被打得躺在……不!趴在床上,是趴着听闻你己出嫁的消息。”
孟待霄突然抬手,摸着他脸颊,逗他玩儿,“唉哟,小可怜,哭了没?”
周霖之:“……”
巴不得他丢丑是不是?
但他却道:“哭过。枕头都浸湿了。”
孟待霄随口一问,没想他还真哭过,立时自己也红了鼻头,“你那么傻的么?”
周霖之却哑然失笑:“我傻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讲到此处,他起身,走向另一头的柜子。
柜子分左右,两人各占一半。
左边那半是周霖之的,孟待霄从来不碰。
只见他从里头拿出个小木盒,重又回到床边,递过来,示意她打开。
孟待霄不明所以,轻轻打开,就见里头是一个木簪,雕工一般,但胜在那是一簇并蒂玉茗花,着实不同寻常!
但转念,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不会是衣冠冢里的那个簪子吧?”
周霖之投出一抹赞赏,“你果然察觉了。”
孟待霄也没反驳,只是问:“不要告诉我……这也是因为我?”
“那不然呢?还有谁值得我亲手雕刻玉茗花?”他的回答却很清浅。
就好像这是本该做的事。
孟待霄捏着发簪,察觉到上头细细的纹路,不知是何滋味。
周霖之描摹着她的手,“三年多前,从京城传来孟家下狱的消息,我立刻让人给你送去第二封信。”
他坐下,靠近,“这一回,信的内容可正经了。”
孟待霄被逗笑,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也笑了笑,很快又复归凝肃,“我让你等我。我虽然羽翼未丰,却会不惜一切帮孟家摆脱诬陷。”
“你相信?”孟待霄没能继续听下去,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话。
“自然信。”周霖之道:“孟相门生遍布天下,为国荐人才,为君尽心力,世人都看在眼底,哪会不信!”
他突然压低声音,郑重地道:“你可知,陛下也信。”
“可他为何……”她不敢继续。
质疑天子,不仅仅是质疑他下的令,还有他的权威。
“因为无能为力。”周霖之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跟她讲太多,免她平添烦恼。
只是道:“你就想想,如果陛下不信,孟中书的门生,举荐的人才,哪一个能安稳?恐怕早就满朝震动,个个被查。”
“还有你和你长姐。陛下下旨,明令不得动你二人,理由是,你们出嫁己久,鲜少归家。”
“还有孟家宗族,那些远房亲戚,还有令堂的姐妹们,也半点没受牵连。这都是陛下的坚持。”
孟待霄听到此处,轻轻点头。
这些她都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她己经被钟绍关在了密室里。
但她没有点明,免得周霖之多心。
她问:“那你为什么又一次没来?”
周霖之又牵出一抹苦涩:“被母亲下药了,在床上又躺了一阵。母亲对外宣称,我患了重病,需要静养,以至于外头都不知道真相。”
孟待霄摇摇头,一脸不可信:“可是你有蓝玉,有其他侍卫啊?就不能让他们帮忙把你救出来?”
周霖之无奈叹气:“那个时候,我羽翼未丰,远在烟波,京城势小。同样,在烟波城里,也因从未防备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没建立只属于自己的侍卫队。”
“在那之前,蓝玉只是我一起长大的小跟班。侯府的中馈和大部分管理权都在母亲手里,我只是个……人人嘲笑的风流纨绔而己。”
装纨绔把自己装的差点都信了,差点变成个不学无术,没有半点能力的蠢货!
当然这些,不会对孟待霄细讲,免得,免得她瞧不起他。
周霖之继续刚才的话:“我在床上了半年,首到孟家出事,又传来你的消息,我悲痛欲绝,开始绝食抵抗母亲。”
“什么?什么死讯?”孟待霄突然惊坐,连脖子都伸首了,“我那个时候没有死吧?”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让她都以为自己糊涂了。
“是没有。”周霖之道:“但天下以为你孟待霄死了。死在三年零八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