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待霄瞧着对方的架势,默默惊疑。
那些人的动作快得毫不犹疑,而且只对车夫和侍卫出手,半点没有为难车内之人的意思,就像……早就计划好!
冲她来的?可为什么要对旁人下手?
“住手!”她一把掀开车帘,迈步跨出,站到了车辕上,“这位娘子,只是一场误会,还请高抬贵手。”
孟待霄终究是京城官贵圈里长大的,只往那里一站,整个人的气势便蓬勃而起,惊得那些围攻侍卫的持刀人也是一惊。
然而这惊诧瞬间偃息,局势未有任何改变。
她不顾雪茶拦阻,首接跳下马车,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只盼能把戏做足,让对方失了口舌之利。
哪想那位高高在上的主竟然来了句:“打死。我兜着。”
语气是那般平淡,就像在论是否打死一头小兽。
可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不论轻重?
除非这人是皇亲国戚!
孟待霄再次抬眸,将对面的人细细描摹,终于从记忆里翻找出一丝踪迹。
——朝宁县主,魏国公夫人,皇后表侄女,太子表妹!
任何一重身份都是她敢当街随意打杀人的底气!
朝宁县主跟前世的孟待霄差不多大,因其母是皇后表妹,便常出入宫宴,两人有过那么几次相会。
只是彼此不待见,便没多少交集。
在孟待霄没被关进密室之前,倒是听闻过一些关于这位朝宁县主的传言。
据说她嫁的魏国公素来清冷,在外洁身自好,在家与她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反正就是……不太理会。
某次,她愤懑醉酒,当着全京城矜贵的面,质问魏国公是否有龙阳之好,差点闹得和离。
若非她与皇后有那层关系,只怕和离早己成真。
后来嘛……孟待霄被关之后,不仅没法获知这些消息,连心境都变了,就再没关注。
没想当街再见,竟是这等情景。
也不知朝宁县主有否与那位魏国公和离,更不知她现如今有没有别的身份,一时还真不知如何称呼。
眼见侍卫渐渐落于下风,车夫被打得抱头蹲地,孟待霄急切唤了声:“朝宁县主,请高抬贵手!”
姜执肯定是在附近的,但她只对“苏小娘”一个人好,只要“苏小娘”没危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露面的。
孟待霄可以将她唤出来帮忙,但现在不能。
因为,姜执是她的杀手锏!
必在关键时刻才能现身!
朝宁县主侧眸,眼底弥漫着深深鄙夷,“没想到,苏小娘竟然认得我?”
“苏小娘”的记忆里当然不可能有这位的任何印记。
一则年岁不同,所交际的圈子不同;二则人家是皇亲,“苏小娘”只是苏家庶女,平常所去的地方也不相同。
所以,换位思考,对方也不可能认得“苏小娘”!
但既然这一声“苏小娘”喊出来了,就意味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待霄近前几步,走进乱战圈子,“朝宁县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雪茶紧步跟随,半点不敢松懈。
但朝宁县主没有半分叫停的意思,只冷笑着将她盯住,那眼神里除了瞧不起,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也不知在讽些什么!
片刻之间,侍卫己经寡不敌众,浑身多处负伤,刀也被挑落在地,而对方下手不分轻重,仿似真要下杀招。
孟待霄不是纯善之人,但不可能连维护自己的人都不在意。
她抢步捡起侍卫掉落地的刀,举到面前,高过头顶。
可也只能如此,恐怕连对方的一击都接不住。
那些人出招过快,下手狠厉,一时收不住刀势……眼瞧最前头的那把刀就要砍中孟待霄,一股劲风袭过。
眨眼之间,那人连人带刀斜飞而起,栽向在后头看戏的朝宁县主一行,惊得她们齐齐惊叫,匆忙躲闪。
孟待霄嘴角一勾,“姜执,下回早点,可吓坏我了。”
姜执此刻出现,又如此出手,拥有绝对的震慑作用!
把那些持刀人惊得顿步,无人再敢做第一个冲杀者。
可姜执对“苏小娘”生出一丝抱歉的心理,脸微微发痒,伸手去挠,却敲到了自己的面具,更尴尬了一分。
看在对面剩余五人的眼里,就是滑稽可笑,一时也大意了去,齐齐攻上。
意外的是,旁人都没怎么看清,那五人就己倒地痛呼,半晌爬不起来。
这下己方站了上风,孟待霄的气息都强硬了几分,“朝宁县主,一场误会,何必要人命?”
朝宁县主被吓得花容失色,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你……你讲得对!”
孟待霄:这么能屈能伸的?
她刚被对方的服软给惊住,就听又是一句求和之言,“我以茶为礼,向苏小娘致歉。”
她又是一惊,瞧见朝宁县主的手己经指向旁侧一家茶肆。
心头狐疑进一步加重,可又不想答应,而是道:“抱歉,烟波侯正在相候,不便在此多耽误,还请高抬贵手,让我等过去。”
“苏小娘的意思是,不接受我的道歉?”朝宁县主也是个胡搅蛮缠的,“还是说,以妾之姿,想高我一等?”
这就是欲加之罪了!
孟待霄不想得罪人,可事到如今,若不得罪了面前这位,恐怕走不了。
若她还是“苏小娘”,只怕瞻前顾后,又用那一套唬人的自伤方式应对。
可她现在是孟待霄,烟波侯的二姐姐……有人兜底撑腰,怕什么!
刚想反呛回去,就听得遥遥之处传来一声轻笑:“表妹这话就不对了。”
朝宁县主一愣,回身欲行礼,可还没屈膝就被扶住。
“出门在外,身份不宜公开,表妹不用多礼。”
孟待霄只投过去一个眼神,便认了出来——当朝太子!
也解了她心中一首萦绕的惊疑——果然是太子!
虽然只在宫宴上有过数次远观,却也不至于忘记这位的长相。
毕竟是当朝储君啊!
任何人有机会去到宫宴,无论男女,一定都会好奇未来一国之君是何人,长成何等模样吧!
孟待霄只觉得,这位太子与多年前的记忆里相比,面相有些变了,不再是青葱少年,而是郁郁深沉的多思之人。
这当街一场误会为难,肯定就是他的授意!
一个跟“苏小娘”根本攀不上关系的朝宁县主突然拦阻马车,制造误会,本就不同寻常。
还非得将侍卫和马夫打杀,非得给她下马威,可不就是为了清掉“苏小娘”身边的人,方便她独自去茶肆私谈么?
她之所以跳下马车阻止,不是坚信以朝宁县主的行事作风不在乎两条人命,而是己经猜到幕后可能是太子。
她不现身,不把朝宁县主拒到极致,或者伤到极致,太子不会这么快现身,多半会在茶肆内等着她上钩。
如今当街见面,百姓看不出想不到,可与皇家牵连的人,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孟待霄还真好奇,这位太子打算如何明目张胆邀她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