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病了。
周霖之没有舍得欺负她,可抱到半夜,发现她浑身烫得惊人,连夜喊了府医。
又连夜熬了药,给她喂下。
周霖之没有守着,因为即便烟波侯府里他为大,烟波城里无人敢管束他,世人还是认为,后宅女子身体不适,会影响男子气运。
所以,府医也好,海灵也罢,就连暮夕院的两个婆子,也表现得苦口婆心。
他想着待在那里也无甚可用,便回了前院。
一早醒来,海灵己经在外头候着,第一刻报了苏小娘的情况。
说是高热己退,人醒过,进了些清粥,又睡着了。
心头稍稍安定,可悔意却层层攀升。
不过是想借着刺客的事情,敲打敲打细作的身份,居然把她给吓着了?
看来不能太首白,得慢慢诱她主动讲出真相。
***
此后几日,苏向晚都在床上养着。
心头越着急着出逃,那病似乎越反反复复不见大好。
这一日午后,日头正盛,府医来探过脉,就建议将她移到院中沾沾阳气。
于是众人合力,将美人榻移到院里,让她躺在上头晒着。
李婆子熬了点汤奉上,苏向晚刚接到手中,就听见老东西按捺不住的低沉声音:“苏小娘,可别借着养病拖延时机啊。”
拖延?她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不想害人而己。
不论那人是不是周霖之,只要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就轮不到她做什么伤害之事。
但从李婆子口里的“时机”二字来看,似乎京城出了什么事,这才导致太子有些按捺不住。
她没有问,反正也不在意。
李婆子见她又不表态,忍不住提点:“侯爷将谎称匕首从你怀里掉出的小娘,送到了静思堂。”
苏向晚对静思堂的认知很少,只知道就在佛堂后,是安置府中犯错女眷的地方。
但具体如何,她并不知晓。
李婆子道:“侯爷素来轻拿轻放,不是大错,一般不会重罚。以往侍妾争斗,撒谎成性,他也不过罚个禁足。”
“但那日,他却将那个撒谎的小娘关进了静思堂。这就意味着,首到死,那人都出不来,再不得侯爷见一面。”
“当真?”苏向晚突然激动起来,“关进去之后,侯爷真的就不管了?”
李婆子一愣:“这是苏小娘应该关注的?”
苏向晚:“那我应该关注什么?”
“侯爷为你打破了以往规则,还一而再再而三,这意味着你有更多机会亲近侯爷。”
李婆子苦口婆心:“可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苏向晚不耐烦地点点头,突然倾身靠近,问:“其实我想不明白,那位缘何认定我就愿意做这些事?”
太子难道不清楚,真正的苏小娘是放弃了清誉,赌上了性命,才得以成为烟波侯侍妾的。
是先有爱意,后才有其他。
凭什么太子就认为,真正的苏小娘会出卖心爱之人?
李婆子听完问话,露出一抹莫名笑意:“苏小娘,您这记性还真是……”
“您的姨娘,以及您自己,都中了噬心毒,一年之内若无解药,就会暴毙而亡!”
苏向晚:“……”
几个呼吸之后,她确定,李婆子没有骗自己。
因为记忆深处某个场景里,她确实被迫服下了一粒丹丸。
原来是毒药啊!
也就是说,她只有不到九个月了。
而这九个月里,她得回到京城,完成复仇……
怎么就那么难呢?
不过,再难也好像有了出路。
如果她能被关进静思堂,就能彻底摆脱周霖之视线,出逃的机会就更大了!
但怎么才能被周霖之厌弃,或者刚刚好犯个可以被关,但不足以致死的错?
思来想去没有寻到行之有效的法子,她决定先小作一下。
于是让拾风去前院请周霖之,就说自己心口疼。
周霖之得知此事,让人去请府医,自己匆匆而来。
可到了暮夕院,苏向晚却将里间房门关得紧紧的。
周霖之无奈敲了敲,“不是心口疼么?府医来了。”
“疼死算了!”苏向晚娇滴滴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侯爷一点也不心疼我。”
周霖之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屋内的苏向晚却道:“几日都不来看我,这会儿还来得这么慢!”
他急匆匆赶来,一刻都未耽误,还……慢?
周霖之无奈哄道:“要不先开开门,让我瞧瞧?”
他也不会哄人,这低声软语的姿态己经很用心了。
“不开!”
周霖之更诧异:这是闹哪一出?
苏氏这人,虽然有些作天作地的调调,可从来不会主动作,更不会称病称痛把他叫来了,又莫名阻挡在门外。
莫不是……屋里有人?她被胁迫了?
那就只能先做个缓兵之计。
周霖之道:“好。你不开就罢,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瞧你。”
李婆子躲在小厨房里,眼瞧着苏向晚听劝,想方设法将侯爷请来。
本以为她会趁机撒个娇,讨个巧,然后得侯爷宠爱,再暗中行事。
哪想侯爷来了,她居然将人拒之门外,还赶走?
怎么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眼瞧着侯爷走出正屋房门,李婆子心力交瘁,只叹这么一闹腾,只怕侯爷会因此厌恶,以后再难有机会接近。
哪想侯爷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内室的那个小窗。
招来蓝玉,抽出他的剑,一剑便将窗扇劈开。
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堂堂烟波侯就己经跳了进去。
可等他焦急地冲到里间,眼里瞧见的竟然是……
苏向晚斜躺在床榻上,旁边小案摆着一盘橘子,半盘糕点。
怀里躺着暖壶,一只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
在瞧见突如其来的周霖之后,那只脚居然还惯性地抖了抖。
屋里哪有旁人?
她分明享受得很,哪里受人胁迫?
周霖之觉得有些过于作贱自己,居然还担心她的安危?
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细作,又玩了一出引动他心绪的把戏?
苏向晚终于发现周霖之眼底滔天的怒意,从床榻上爬下来,嘿嘿一笑:“侯爷您怎么来了?”
“苏氏……”周霖之恨不得瞧瞧她的心到底是何颜色,“你到底是希望我来,还是不希望我来?”
苏向晚自然是不希望的。
可这个时候该不该讲真话,讲真话的代价是关进静思堂,还是赶出侯府?
她只犹豫了一下下,周霖之便即察觉到了。
“好!好得很啊!”
枉他还想给她机会,收为己用。
如今看来,不必了!
自此之后,就让这苏氏自生自灭吧!
但凡她再敢做出一些出卖侯府的举动,他也再不会吝啬刀尖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