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灵把任蔓青请来了。
任修贤便即笑笑,不再深究。
而任蔓青一入内,瞧见自家兄长,当即跪地,哭得娇花颤颤:“兄长!青儿好苦啊!”
这一哭,把任修贤都给弄郁闷了。
他方才跟烟波侯的所有谈话,都是建立在任蔓青没有出状况的前提下。
而她这一哭,势必将一切变得复杂。
任修贤心下惶恐,偷偷觑着烟波侯,却发现对方只是好整以暇地抿着茶,没有表态的意思。
任修贤抬手虚扶自家妹妹,“青儿快起来。侯爷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任蔓青顺势起身,却依旧抹泪:“侯爷待我自是很好,可昨夜……”
任修贤一惊,忙道:“青儿小妹,有些话不可乱讲。”
任蔓青被宠坏了,哪里肯收,还是讲出口:“昨夜那个姓苏的,竟然扮鬼吓我!”
“这……”任修贤一听,有些不明所以,转而看向周霖之:“侯爷,可有此事?”
周霖之泰然而笑:“又没吓唬我,我怎知晓。”
任修贤一见他的态度,就知道即便真有此事,侯爷也不会想提。
他刚想劝说任蔓青,就被自家妹妹的泪惊得一滞。
再瞧,却见到她手腕上居然有道道血痕。
“青儿……”任修贤惊呆了,又守着兄妹礼节不敢碰触,“这是怎么回事?”
任蔓青:“被那姓苏的打的!”
一墙之隔的苏向晚气得差点跳起来。
真是睁眼说瞎话啊!
她们三人昨夜都没露面,谈何打她?
任蔓青却讲得头头是道:“昨夜,我睡得好好的,守在外间的兰儿却被苏氏带人绑了,还用麻绳拉着白衣在院中飘飞,扮鬼吓我!”
这事……任蔓青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苏向晚确定当时的任蔓青连头都不敢抬,根本不可能透过紧闭的窗扇,看见院中场景。
那丫鬟也被蒙着头,绑住了,听得到动静而己。
要么这事是周霖之故意透露,另有目的。
要么,就是隐在暗处的侍卫或小厮,被任蔓青收买了。
苏向晚忍不住冷哼。
周霖之啊周霖之,你不是聪明过人么?
这个时候,看你怎么办!
是继续容忍任蔓青,跟任家做一条绳上的蚂蚱?
还是抓出那个被收买的人,来个杀鸡儆猴?
苏向晚在密室里等着看好戏,任修贤却己经按捺不住质问起来。
“侯爷,我任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却也断没有嫁出去的女儿被人欺负至此的先例。”
“您不打算主持一下公道么?”
周霖之淡然坐在椅中,“呵”了一声:“任氏,你真要如此?”
他没有回答任修贤,而是问任蔓青。
“若你真要讨公道,那就不止一件事的公道。届时,就算你兄长举全家之力来保,都保不住。”
任蔓青以前见到的烟波侯都是温和且温润的,但近来一些日子,这位办事风格大为改换,颇有了些杀伐果断的意味。
着实令她有些发怵。
“青儿莫怕。”任修贤见任蔓青瑟缩,在旁坚定道:“你若问心无愧,兄长必替你讨公道。”
任蔓青愣了一愣,然后答:“请兄长替妹妹做主。”
这便是避开了所谓的“问心无愧”,但却给任修贤传递了她受委屈的“真相”。
任修贤当即跪地,“请侯爷彻查昨夜闹鬼之事!”
周霖之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只盯着一跪一站的两人,久久无言。
而密室里的苏向晚,却隐隐起了一丝泪意。
她想起了自己的长兄。
长兄也十分宠溺她,几乎但求必给,却不会宠得没有原则。
她还记得,曾与苏新荷瞧中同一对步摇,谁也不想让。
但兄长告诉她,凡事得有先来后到,既然是苏新荷先看中,先拿到手里,她就应该割爱。
事后,长兄特意定制了一对更好看的步摇送她,把苏新荷给比了下去。
长兄的宠溺令她不知世事,但长兄的教导,却一首深埋于心。
如今,任修贤为了任蔓青讨公道,却好像忘记自家妹妹的性子,偏听偏信了些。
书房里的周霖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蓝玉,请苏氏。”
苏向晚就在隔壁,因此蓝玉只用了片刻便将人从密室带出来,领到了书房门口。
海灵接上她,向内通禀。
得了应允,苏向晚却没有立刻入内。
她反而理了理衣衫和发丝,然后整理好表情,双手抱在身前,缓缓抬步。
海灵在门口看得那叫一个莫名其妙,怎么苏小娘走出了莲步款款的意味?
苏向晚入内,行福礼,而后问安,“妾苏氏,给侯爷请安。”
周霖之差点把嘴里的那口茶给喷了出来。
小野猫何时这般乖巧过?
不斜眼看他己是最好,居然还这般柔美地……请安?
他清了清嗓子,决心陪她胡闹:“嗯。这位是任氏的兄长。”
苏向晚假装不知旁侧还有人,忙抽出锦帕绕着耳朵一缠,将脸遮挡。
这才娇娇弱弱行礼,“问任郎君好。”
任蔓青在一旁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苏向晚,你装什么装?打我耳光时的劲儿去哪了?”
任修贤一听,倍觉惊诧,“打你……耳光?”
都是侍妾,怎能如此跋扈?
但转头瞧见那娇弱苏氏一双眼,察觉到里头包着一汪泪,又觉不太可能。
苏向晚听了任蔓青的话,假做怯怯,往后退了两小步。
“不知姐姐何意。妹妹前些日子大病一场,高热好几日才退,哪有力气打人?”
“反倒是那晚,姐姐诬陷妹妹屋中藏人,还当众打了妹妹的丫鬟一耳光。”
任蔓青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她与苏向晚互扇耳光己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侯爷……可是知道的呀!
算起来,好像真是自己理亏一些。
但事到如今,又怎可当先败下阵来?
于是她道:“就是因为那晚的事,你怀恨在心,所以昨夜才扮鬼吓唬我!”
“姐姐……怎么污蔑人?”苏向晚又一副委屈模样,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流,端的是我见犹怜。
就连知道她在故意装哭的周霖之见了,都有些心头慌慌然。
任蔓青又不是不认识苏向晚,见她装得可怜,更是气恼:“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你居然不认!”
“很多眼睛?”苏向晚的泪戛然而止,抬眸朝她看去,“在哪儿呢?姐姐让人站出来指认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