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心头微微异样,脱口就问:“那下头是什么?”
她没敢说,自己看到的好像是一支发簪。
而李婆子也只摇摇头:“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那片花海,就是个……衣冠冢。”
苏向晚:“……”
李婆子道:“八年前,烟波侯还是世子的时候,突然就要为了个女子离家出走。老侯爷气急败坏将他责打一顿,以致卧床三月不得起。”
“而之后,好似那女子出了什么事,他便就此消沉,成了远近闻名的浪荡子。”
苏向晚由不得心疼了下。
原来周霖之这厮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纨绔的嘛,还是曾付过深情的呀!
李婆子继续道:“也就是自那以后,烟波侯在别庄建了一片玉茗花海。两年多前,他挖开一处泥土,建了个衣冠冢,立了个无字碑。”
“此事,侯府里的老奴们都知晓。我也不例外,根本不会去动那花海的心思。”
可讲完,她也惊讶起来,“如你所言,有什么人等不及,打算孤注一掷了?”
苏向晚忍不住摇头:“不清楚。但既然不是我们自己人,就得多加小心了。”
因为,在别庄,在那花海前,当苏向晚询问周霖之“是否藏有宝贝”的时候,那个递出消息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李婆子也点头,复而叹道:“不过这也是好消息,至少证明他们也没得到藏宝图。”
转念,她又道:“现如今就是烟波城的暗防图了……必须尽快拿到,先人一步。”
苏向晚抬眸,看了李婆子一眼,“如果不全,可以接受么?”
李婆子:“何意?”
苏向晚:“我旁敲侧击打听到了一些,但侯爷只是顺口讲于我听,并非全部。”
“可!”李婆子激动起来:“现如今京中的那位需要一些可以确定的消息,不然我们的用处就会大打折扣。”
苏向晚笑了笑:“我可以立刻画下来,你能尽快送出去么?”
“这一点,苏小娘还是可以放心的。”
眼见李婆子信誓旦旦,苏向晚也不做纠结,“好。这一回,我保你。”
李婆子听后一愣。
苏向晚却道:“我和姨娘的毒,还有八个多月才发作,所以我是不用着急的。”
“至于你。”她对着李婆子笑了笑:“我不问,你也不必告于我知。只需明白,我们是别人的棋子,也很可能瞬间就成为弃子。”
“棋子与棋子之间,还有一种下棋得方式,就是互帮互助,以期反客为主。”
李婆子张了张嘴,没敢多说一个字。
她觉得自己低估了眼前的女子。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讲透,但其实己经猜测颇多。
苏向晚也不再多言,默默作画。
***
清晨,周霖之揉着膝盖从佛堂出来。
佛堂外的青砖前,好几片殷红。
他眼睛眯了眯,轻巧掠过。
蓝玉迎上来,替他披上外氅,平淡地道:“昨夜,有三位小娘来过,都被老夫人惩戒了。”
那地上的血,就是她们的。
周霖之“嗯”了一声。
蓝玉补充:“苏小娘没来。”
周霖之脚步一顿,瞪了蓝玉一眼,“我问她了么?”
蓝玉心想,问不问的……还不是想知道。
但周霖之的心却有点五味杂陈。
他既希望苏向晚来,又不希望她来。
来了,就代表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哪怕一点点。
不来,就……
蓝玉欺身靠近,悄悄递上三页纸,“侯爷,这是李婆子今早通过厨房想送出去的东西。”
不用看,定是苏向晚的手笔!
拳头紧紧蜷缩,周霖之知道自己又起了杀心。
但蓝玉哭笑不得:“侯爷,我觉得您可能很想看一眼。”
周霖之双目充血:“看它作甚?杀了!”
“舍得才怪!”蓝玉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在周霖之投来责备目光的同时,将纸页展开凑上去。
周霖之一看,就傻了眼。
烟波城内的布局倒是画得清晰,也难为苏向晚第一回登高望远就记得如此详尽。
可是……那粮仓怎么画到了另一头?
那兵器库怎么画到了烟花柳巷之中?
昨天他告诉她的所有,没有一处画对了位置!
周霖之无奈,扯过蓝玉,禁不住问:“你说,她是不是真有天大的苦衷?”
苦衷大到不得不出卖他,可又没有真的出卖他!
蓝玉嘿嘿笑:“这……我哪知道。”
周霖之也忍不住笑了笑:“让人按照这图上所画重新布置,然后把这些图都原封不动放回去。”
蓝玉这下笑不出来了:“啊?”
周霖之:“以假乱真即可。”
既然苏向晚帮他造了一个绝佳的陷阱,那就物尽其用,引太子的人暴露出来。
至于玉茗花海的事……暂且记她一笔,容后慢慢算。
***
从佛堂回到前院的烟波侯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夜前往佛堂送汤送药送关怀的三个侍妾赶出府去。
当然了,她们并没有错,只是中了老夫人的圈套,展现了不甘于后宅侍妾的心。
所以周霖之给了一大笔钱,足够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第二件事……又把苏向晚给禁了足。
至于理由,没给。
他也不需对其他人解释,便也就此凭人猜测去了。
真实原因嘛,自然是避免她到处乱逛,被老夫人抓住把柄。
***
这一切,苏向晚自然不知,只在暮夕院生着闷气。
数日之后,李婆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连笑容都爬满了皱纹。
苏向晚知道,她给的那个所谓“暗防图”得到了太子的认可,李婆子焦急的事情暂时渡过难关。
只是,她偶尔忍不住想,太子的人就那么蠢?查都不查一下就信了?
但真的只是偶尔想一想,她的心思依旧落在怎样逃回京城。
***
匆匆半月,冬意己浓。
虽然周霖之不曾再踏入暮夕院,但给苏向晚的吃穿用度都没缺,还是顶着最好的给。
她倒也……给就用着。
这一日傍晚,海灵突然到来。
送来一身新衣,笑得满脸春风:“苏小娘,侯爷有位京中旧友来访,让您过去呢!”
苏向晚没兴致:“侯爷的旧友,与我何关?”
“这……”海灵略有尴尬:“也不只叫了您,还有其他好几位小娘呢。”
苏向晚不喜这些,这不明摆着,就是让她们这些侍妾去作陪么?
京城那浮华的名利场上,勋贵宴上推杯换盏,侍妾就成了待客的佳人。
更有甚者,若瞧中了谁,还会当场讨要。
没想到,周霖之也是这种人,自己的妾居然也能拿去待客?
“不想去。”苏向晚又回了一句,态度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