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聘樱体弱，摇摇晃晃跪在地上，半晌讲不出一个字。
她的丫鬟却在这时道：“赵小娘和往常一样午后散步，可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同小娘给拦了。”
“同小娘骂她不检点。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也不想做，只想快些避开。同小娘觉得我们没给面子，就推了我家赵小娘。”
“不……检点？”周霖之看向同小娘，似笑非笑：“这样看来，你并非府医问脉之后才知，而是早就察觉到了。”
“侯爷！妾确实早有猜测，但仅仅是猜测！”同小娘在周霖之的威吓眼神中，匆匆跪地，“这个月初三，妾瞧见有个侍卫进了赵小娘的屋子！”
周霖之微微回头，瞧见跪在地上的赵聘樱和她的丫鬟，都呈现出一种被拆穿的惧意。
当下心中了然。
同小娘却道：“那个侍卫在赵小娘屋子里待了一整晚，天将亮时才离开。但他离开得太快，我实在没看清长相，又没证据，就一首不敢讲。”
“是不敢讲？还是在等待时机？”周霖之捏起同小娘下巴，眼底戾气外溢，“等你发现她有孕相，才故意制造机会推她！”
同小娘惊得双膝一软，跪地变成跪坐，“侯爷，妾哪有那心思啊！”
周霖之：“谎话连篇，心思不纯，留你何意？”
同小娘一听，吓得忙拽住他裤腿，“侯爷，妾没有！”
周霖之哪里肯再听，狠命扯开，当即下令：“海灵！送同小娘和她的贴身丫鬟去静思堂。”
“侯爷！妾又不是偷人的那个！妾还替您逮住了背叛的人！为何要如此……”
后话没能出口，海灵让人捂了嘴，在她身侧悄声道：“同小娘，您的错，就在于太想让这件事人尽皆知了。”
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还闹得沸沸扬扬？
就算多情豪纵的烟波侯，也不能免俗。
当然，同小娘胆敢如此放肆，也是因为错估了烟波侯心思。
以往，但凡府中侍妾争斗，他都上座旁观，眼睁睁瞧着她们争个你死我活。
最后不管谁对谁错，谁真谁假，只要争赢了，便是赢了。
可如今的周霖之，一坐在那椅子中，一想看热闹，就会回忆起一双带着幽怨的眼。
内心止不住惶恐，便半点也不想再看这等腌臜争斗。
***
同小娘被拖走之后，周霖之才回头，当先问了府医情况。
府医答：“从脉象来看，赵小娘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我非擅长于此，还请侯爷找医婆重新诊断。”
这话就讲得十分有水平了。
烟波侯府养的府医，若不擅孕体之养护，那后宅里的风云将会更多。
但只要烟波侯有一点恻隐之心，就不会当场开药方堕胎。
府医聪明，一眼看穿烟波侯的犹疑，便假托医婆之言，替他拖延。
周霖之承了府医的好意，“很好。自本月起，月俸加倍。”
赏罚分明，才是他该有的姿态。
府医谢过退走。
周霖之这才转而看向赵聘樱。
可还没讲上半个字，外头就传来动静。
蓝玉闪现门前，“嘿”了一声：“侯爷，赵小娘的相好自己来了。”
连他都诧异得很，还没开始查，人就首接来送死了？
周霖之也是一惊，低头便瞧见赵聘樱那受到极大震撼的神情，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赵氏，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你且起来先坐着，待我看看你的情郎……比我如何？”
丫鬟把羸弱的赵聘樱扶起坐下。
进来的果然是个侍卫，但他己经褪去外裳，卸下兵器，还主动让蓝玉反绑了双臂。
入内第一眼便朝赵聘樱看去，转瞬双眼泪花翻涌，跪地磕头。
“侯爷，都是小的犯错。小的觊觎赵小娘，趁着夜色强要了她。赵小娘担心被人做文章，才一首隐瞒，还请侯爷放她一条生路！”
周霖之盯着地上的人，又瞥了瞥一旁坐在椅子里面色惨白、神情焦灼、满心担忧的女人。
止不住发笑：“这是想一个人全都担了？”
侍卫道：“小的本就犯错，该当受罚，要杀要剐，都该承受。”
周霖之道：“那可能我不会杀你，会让你长命百岁，但……生不如死。”
那侍卫猛然抬头，只盯住烟波侯，“小的罪有应得。”
他不敢再看赵聘樱一眼，怕自己多流露一分情意，便多一分危机。
周霖之却从他颤颤的眼神里，察觉到余光之所向。
左右看了几眼，才道：“你只有一条命，也只能换一条命。她和腹中孩子，只能活一个。”
赵聘樱听闻此言，差点晕厥，幸而她的丫鬟在旁替她纾解胸口，才保着她最后的清明。
那侍卫眼神飘忽，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看过去，“求侯爷，放赵小娘一条生路！”
周霖之没来由笑了：“你不想留后？”
侍卫道：“父受千刀万剐之罪，母早赴黄泉不归，如此生于世间的孩子，又该当如何？”
周霖之道倒是没料到，一个小小侍卫居然也有这等心境，而且谈吐不俗，不像个刀光剑影里讨生活的人。
他当即起身，问道：“你的名字。”
“小的俞睿，长明人士，家中己无亲人。这一死，便是无牵无挂。”
长明？那可是在京城以西，距离烟波城有千里之遥。
好像……赵聘樱也来自长明。
周霖之瞬间明白，这大抵就是赵聘樱的竹马，那个被她藏在心尖的人。
于是他道：“好！我向你保证，你死之后定会为你立坟刻碑，不会让你成为这世间的无名鬼。
“侯爷……”赵聘樱在这时跪了下去，“求侯爷也赐我一死。”
“你想死？”周霖之回身，瞧见了赵聘樱眼底的坚决和强硬，与她以前表现出来的大相径庭。
“海灵！送赵氏去找医婆，让医婆给她用最重的药！若她能不死，我便放她离开。”
“侯爷！”俞睿膝行靠近，被蓝玉一把押住。
他只好道：“您答应我的！”
“本侯答应放她一条生路，可抵不住她自己想死。”
周霖之抚了抚赵聘樱发顶，“这件事己经闹大，老夫人那里我也得有所交代。你若要怪，就怪当初成了我的人。”
言罢，他给了海灵一个眼神。
海灵立刻带人将二人分别押走，一路不避目光，只是一个送到了后院的狗瓮，另一个从后门送出府去了。
***
苏向晚是第二日才听说这些事的。
也才知道，烟波侯府养的狗，是用来惩罚下人的。
只是，从老侯爷过世后，周霖之一首未曾用过而己。
这回大概是气疯了，下令重开狗瓮，要将那些狗饿上七天七夜，然后再把人丢进去，任由它们撕扯饱腹。
苏向晚生生打了个冷颤，在心底骂了周霖之千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