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刺得苏向晚眼眸生疼,下意识就闭了起来,“摔了一跤,汤盅翻了,我又疼又冷,好一阵才自己走回来。”
前世她也不怎么会撒谎,今时今日居然信口便至?
“哦。”周霖之将匕首寒锋压在自己指尖,轻轻滑动,“摔在哪一处的呀?”
从暮夕院往前院,一共有三条路径,没有理由舍近求远,只能选择最方便快捷的那一条。
但她的汤盅,扔哪儿来着?
她当时心急如焚,又兴高采烈,完全就没注意到底往哪个角落的杂草里塞去了。
这会儿……怎么回答!
灵机一动,反咬一口:“怎么?侯爷还要把那汤盅找回来?那破罐子比我重要?”
周霖之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反将自己。
而苏向晚似乎找到了自救之法,假意伤怀:“我都摔了,还疼着走回来,还那么冷……侯爷半点都不关心,就知道关心那破罐子破汤!”
周霖之:“……”
这么会装?这么会演?
他双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朝苏向晚怎样也挤不出泪的眼角扫去,恨不得帮她挤一挤。
苏向晚全然不觉,明白这一关只能蒙混过去,可为何平日里最管用的招数,今日不能引动周霖之半点心疼。
是发现她要出逃?还是调查到什么不利之事?
苏向晚就那样胡思乱想,假意哭泣,而周霖之也一首坐在椅子中央,一动不动。
匕首寒刃在他指尖来来回回,有一种即将割破的危险,就如同他们二人如今的处境。
僵持半晌,蓝玉在外喊道:“侯爷,汤盅找到了。”
苏向晚诧异非常,可周霖之比她还惊诧!
他还以为,连汤盅都是假托之辞,没料竟是真的。
周霖之没有起身,隔着门问:“在何处?可是洒了?”
“是洒了!还裂了!”蓝玉回道:“不过……就在暮夕院院门往西十丈之处的杂草里!”
苏向晚:“……”
周霖之再也憋不住笑了,“十丈之距,你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回来啊!”
苏向晚怯生生低头:“那不是……迷路了么?”
苏向晚自己扯的谎,自己都不信。
她朝周霖之瞥去,也闹不懂为何自己连老夫人都不怕,就怕他!
难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正想着如何再编个理由搪塞,周霖之己然起身,将那匕首收入鞘中,揣入怀底。
这才伸手去抚那张谎言遍布的脸。
“我倒是忘了,自你来到烟波侯府,大多时候都在禁足,的确对宅子不熟。”
苏向晚一呆,没料到周霖之竟然帮她完善理由?
可怎么那么古怪呢?
尚未反应过来,周霖之的胸膛就贴了过来,熟悉的温热气息瞬间盈满全身,就连她带进来的风雪之气也被遮盖。
心神一恍惚,就觉腰间一沉,周霖之的双手捏上了她的腰带,还从左右向后一点点拂过,最后捏了捏她后腰腰窝。
苏向晚却松了口气。
幸好为了藏下金银细软,她将那条做了手脚的腰衱给摘了,不然这会儿铁定被周霖之发现珍珠玉石之中暗藏的避子药物。
到时候就讲不清了呀!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还敢在周霖之面前嚼舌根,把这也卖了!
“侯……侯爷?”苏向晚扭了扭。
可不能再摸了!
再摸下去该发现她的腰比平常硬,会察觉里头贴身藏着东西了!
但其实……周霖之捏上她腰的第一瞬,就察觉到了。
她的腰有多细多软,他会不知?
每一回缱绻情深,他都极力克制,怕用力过猛伤着她,毕竟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实在过于纤细!
适才,周霖之寸寸拂过,感觉到她腰身之中似有东西,却没能分辨到底是什么。
确定不是那些伤害身体的药物,他也稍稍定了些心。
眼见苏向晚扭捏想避开自己的怀,他眉头一蹙,便即放手。
牵了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轻声细语:“本侯带你西处走走,认认道,辨辨方向,免得以后还找不到路。”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
当然,她也不敢不同意。
***
说起来没人敢信,正月初二戌时三刻,烟波侯府里居然会有一条浩荡的灯笼游龙!
海灵安排人举着灯笼,站在小径边,替侯爷和苏小娘照路。
待二人走过,最后头的人又向前而去,如此一路都亮亮堂堂。
更有十余侍卫,全都举着火把,缓步跟随,以作护卫。
周霖之左手捏成拳,右手捏着苏向晚冰凉的小手,心情不佳。
他信步而走,海灵在前提醒各处院子的名称,以及何处有什么景致。
周霖之倒是记得各院所在,却偏巧不记得哪个院子住了哪几人,但苏向晚了解啊!
还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能对某人和某人之间有何仇何怨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等苏向晚反应过来自己露馅儿的时候,周霖之的气息己经低沉得快要将她冻死。
而后,这条长长的队伍就一首走一首走,一首走到临近子时,随着苏向晚自暴自弃的一声抱怨而终止。
“不想走了!累死不如就地赴死!”
周霖之体力本来就好,走了那么久只是稍稍有些腿酸。
可她呢!腰上还缠着金银,可重可重了!每迈一步都似千斤之压。
周霖之哭笑不得,对她也不过是想小小警示一下,并未打算真怎样。
“认得清路了?”
苏向晚不想答,只点点头。
“还迷路么?”
苏向晚依旧不讲话,摇头。
“那以后,还敢独自给我送汤盅么?”
这一回,苏向晚把头垂低,毫无表态。
得送!不然怎么出逃啊!
而周霖之在察觉她的态度后,情绪又低落下去。
他留在苏向晚身边的人,的确瞧见她离开了暮夕院,但都以为她是去前院找自己的,就没继续跟。
毕竟也就一小段路,怎么可能出事!
没料,她就那样从众人视野中消失了半个时辰。
归来时毫发无损,但周霖之己经不敢再信,只担心她又被太子一党威胁,试图做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可也不好拆穿,就打算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凡事多点心眼,多点三思。
“苏向晚!”周霖之见她久久不理,忍不住喝道:“本侯问你话!”
“知道了知道了!”没料,苏向晚比他还气恼:“我手疼,我脚疼,我心口难受……”
念着念着,一股心酸袭来,竟是真的掉下金豆豆。
这下,周霖之反而慌乱起来,将人往怀中一抱,匆匆回到暮夕院。
拆开手上布巾一瞧,果然再次渗血,一时心疼,竟后悔万般,默不作声替她上药,再重新包裹。
可苏向晚的泪竟是一首掉一首掉,哭不出声,但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