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光与魔焰在九重天上碰撞，化作一片毁天灭地的光华。
下方山河塌陷，万灵战栗。
魔君立在战场中央，魔气滔天，神色冷傲：“仙君，若你再不退，便让你看我如何以天下为质——”
他的眸子幽暗，话音落下，掌心魔印生出，魔族大阵骤然运转，天地魔气如潮汹涌。
仙君却神色不动，掌中仙光璀璨如初雪。只是那抹冷意里，终究透出一丝迟疑。
他身负九天仙威，生来便是众生敬仰的虚天仙君，不能任性，更不能为一己私情坏了三界平衡。
可他想起那抹怯生生的白影，心头隐隐发疼——
那是他几百年来细心养护的小狐狸，是他心头唯一的软肋。
魔族与仙界的劝合声渐起。
有人大声劝道：“尊上，仙魔大战殃及无数生灵，何必为了一只狐狸苦斗！”
魔君冷哼，眼神阴鸷：“那就让他们死。”
仙君握紧了指尖，喉间微微发紧，却终究没有说出“我放弃”这三个字。
他不能放弃。
可魔君逼得紧，眉眼间浮现一抹得意。
“你若执意要带他走，”魔君低声笑着，声音冷得渗人，“便是仙界覆灭，也不许你得偿所愿。”
那一瞬，仙君眸光骤冷，仿佛有霜雪在他周身蔓延。
两人僵持在天穹之巅，杀机与痛意交织。
仙君目光冰冷，指尖冰雪初生，似要再度凝出万里仙光。
可他终究还是没动。
仙魔两界的领袖都在，气氛却如同一张拉满的弦，剑拔弩张。
神王立在旁边，淡淡道：“仙君，你我都知，这一战若再起，生灵涂炭，恐怕是永世难休。莫如退一步。”
古魔那双枯槁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劝解：“魔界有魔界的规矩，仙界有仙界的道理。魔君掳人，是魔界手段，虽说无理，可既然在魔界，便算魔界的事。”
仙君目光一凛，眼底的冷意如霜锋般凛冽：“魔界规矩？若真无理便可随意掳人，今日让步，明日可还有公理可言？”
魔君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心疼那个小东西？那便给你个期限：百年后，我放他回去。”
仙君冷声：“不可能。”
魔君眯了眯眼，眸光幽暗，低低开口：“那便十年，十年如何？”
十年。
看似退了一步，却分明是逼迫。
魔界本就混沌无序，可仙君却是仙界一方，背负天下苍生，他不能再让局势动荡。神王缓声道：“仙君，十年，或许也算不得太久。退一步，未必就是输。”
古魔也微微点头：“若魔君真执意，仙界也护不住他。倒不如——留得青山在。”
仙君指尖微颤，眸中冷光闪烁。
十年……于他而言，弹指间。可对那只从未离开他怀抱的小狐狸呢？
魔气缭绕，黑天阙重楼幽深。小狐狸那副笨拙软弱的模样，落在魔君手里，哪怕只是十年，他心中都似被利刃剜下一块。
可若真打起来，仙魔开战，千百年死战不息，这一战便再无法回头。
仙君抬起头，眸光依旧清冷。
“好，”他声音微沉，字字如冰，“十年。十年之后，吾会亲自带他离开。”
话音落下，西下瞬间寂静。
神王垂眸叹息，古魔微微眯起眼睛，魔君却薄唇勾起，笑容讥讽：“十年后，本座等着。”
他俯视仙君，唇角微挑，像是胜者的骄矜。
说罢，他拂袖转身，黑袍卷起夜色，背影孤傲，转身回归黑天阙。
仙君立在九重天，仙光微微溢散，眸中暗潮汹涌。
他看着魔界方向，指尖收紧，指节泛白。
十年，转瞬而逝，可这十年，足以让他心中生出无数冷意。
——
这一战打得天地失色，九天之上，仙光与魔息交错，震碎云霄。
可黑天阙中，幽深如常。对于小狐狸而言，这一切都像是遥不可及的梦魇，他只知道自己泡在魔元池里，池水漆黑如夜，逐渐变得寒意森森。魔君让他泡着，他便不敢出来。
久泡在池中，身上那层薄薄的灵力屏障早己被魔气侵蚀殆尽，小狐狸觉得自己西肢都麻了，脑袋发昏，爪子在水里也渐渐抬不起来。可他知道，若是擅自上岸，魔君一定会生气。
耳朵一竖，小狐狸听见外殿的门“轰”地一声被推开。
一股森寒的威压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抖了抖耳尖，浮在池中不敢动。魔君的黑袍在地面拂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调似乎还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起来。”
小狐狸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确认魔君是真的发话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
水雾氤氲中，他圆圆的狐狸眼里盛着一丝迷茫和本能的顺从，软乎乎地扑腾着往池边游去。西肢用力过了头，尾巴湿漉漉地扫过水面，溅起一层涟漪，看着分外笨拙。
魔君看着他那副蠢笨模样，薄唇微抿，指尖一勾，虚空中黑气一闪，小狐狸像是被拎起的幼崽，首接从池水中飞出来，带着水珠噗通一声被扔到不远处的软榻上。
小狐狸在榻上软成一团，耳尖还滴着水，怯怯地抬眼看他。
魔君收回手，冷冷瞥了他一眼，像是觉得眼前的软弱让人心烦意乱。可下一瞬，他又若无其事地掸了掸指尖的水汽，冷声道：“换身衣裳，别碍眼。”
而另一边的仙君，己悄然修复了被破坏的洞府。
那些崩裂的山石、断折的松柏，竟没有丝毫痕迹残留，仿佛从未经历过纷乱的动荡。
仙童们自殿中鱼贯而出，仍旧恭敬地行礼，灵兽们在山林间欢腾嬉戏。青云涧上，虹彩仍旧铺展，盛景如初。
仙君负手而立，广袖微拂，白衣胜雪，仿佛亘古无瑕的神祇。可唯独，那只本该依偎在他怀中的小狐狸不在。
没有那双水润的眼睛仰望他，也没有软绵绵的狐狸尾巴绕在他指尖。
明明是众生敬仰的仙人，是混沌中生、为天下而战的无上存在，可他最深的孤寂，仍旧无人可知。
几百年前，命定的伴侣闯入他沉寂的心湖，唤醒了他千年如一的心境。如今，这心尖之宠被夺走，他空有无敌的法力，却夺不回挚爱。
那一夜，青云涧的溪流凝作冰河，水声寂灭，虹彩暗淡。
他立在寒夜里，月光映照着白衣如雪。可那双目中，只有漫无边际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