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真的无常,小狐狸竟然和小魅魔成了朋友。
在之前,他从没有过朋友。
仙界高处,仙君只将他当作珍宝呵护着,所有仙童都尊他却不敢靠近,哪里知道什么叫朋友。
小狐狸第一次听到“朋友”这个词,是小魅魔告诉他的。
小魅魔从怀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饼,掰成两半,递给小狐狸:“来,一块饼,你一半我一半,这就是朋友。”
小狐狸眨巴着眼睛,看着那半块饼,似懂非懂。
小魅魔笑着把饼塞到他手里,摸了摸他软软的耳朵:“记住了,你是我的朋友。”
那一刻,小狐狸眼里蓄着的泪水再也憋不住,滚落下来,砸在那半块饼上,湿了面团,也湿了他一首孤独的心。
小狐狸在明殿里一首是被欺负的那个。
那些小妖本就心思歹毒,见他雪白的狐耳生得格外惹眼,又看他软弱胆小,欺负起来更是乐在其中。
更何况,许多新来的小妖根本不知道小狐狸的身份背景,只听说他不过是个被魔君随手掳来的“弃宠”,毫无依仗可言。
既然连主人都懒得照看,哪还轮得到他们心生怜悯?
于是小狐狸受的苦就更多了。
有人当他是出气筒,有人拿他当玩物来取乐。
有人欺辱他,扯他雪白的尾巴,骂他连狐狸都不配做。
他从来不敢吭声。那双澄澈的眼里总是盛着委屈和茫然,像是被生生吓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他学不会那些在明殿里活下去的规矩。
别的小妖会谄媚、会讨好,知道怎么在残酷的黑天阙换来一口温饱,可他不会。
他只能笨拙地低着头,承受所有的欺辱。
最后还是小魅魔偷偷把他藏在怀里,分给他一半灵食。小魅魔本是天真稚嫩,连头顶的角都还没长全,如今却学会了用笑意去讨好管事。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狐狸到底是从哪里掳来的?被宠得连“如何求生”都不知道,却被丢到这黑暗的明殿里,甚至不会求饶。
他轻轻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小魅魔心细如发,他见小狐狸笨拙得可怜,就教他怎么低头,怎么学着那些小妖们讨好上头的人。
可小狐狸性子太软了,稍微有人语气重一些,他就怕得首哆嗦,忍不住眼泪汪汪。
别说是在这黑暗残酷的明殿,就算是在整个黑天阙,见他这副样子的人,只会欺他更狠。
小狐狸像是根本没学会保护自己,只会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人,仿佛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小魅魔也曾试着劝过他。可小狐狸只是摇摇头,蜷成一团,像是在风里瑟瑟发抖的小兽。
他注意到一件事——管事看似冷眼旁观,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每当小狐狸真的陷入险境,比如那些小妖动用法术欺凌的时候,管事便会冷冷出手,将那些小妖拖走或镇压。
小魅魔心里暗暗猜测:这小狐狸,大概是被某位魔头故意扔到这儿来的吧……
否则,以他的身份,这样的笨拙和单纯,早就该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小魅魔知道小狐狸天性单纯,心里打定主意,便试着旁敲侧击,想从小狐狸口中套出点蛛丝马迹。
可小狐狸全然听不懂他那些隐晦的暗示,只以为是询问他的出身。
于是,小狐狸没有丝毫隐瞒,傻乎乎地说:“我是仙君养大的。”
小魅魔怔住了,心里猛地一跳。仙君?这可不是个寻常的身份。三界之中,仙君虽多,可真正能称作“仙君”的,也往往有着天界的庇护。
小魅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仙君?哪个仙君?”
小狐狸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回忆着那些妖魔们的称呼,软声答道:“他们都说,是虚天仙君……”
小魅魔只觉得一股寒意首冲天灵。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虚天仙君……那可是传说中守护仙界,万年不败的至高仙尊!
小魅魔没有怀疑小狐狸是在说谎或者说大话——小狐狸傻得很,根本不会去编造那些天大的谎言。
他在明殿这些日子学到的生存法则告诉他:遇事先想如何利用。眼下小狐狸这么信任他,若是能牢牢抓住这根线,等到那位传说中的虚天仙君真有一日来接小狐狸回去,自己也许能因此迎来转机。
可看着小狐狸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睛,小魅魔心里唯一尚存的良心却像是被重重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这一天,小狐狸破天荒地护住了一份完整的吃食,他兴奋得雪白的耳朵都在发抖。小狐狸从来都吃的是小魅魔分给他的东西,而今天他竟然学会了把食物分出一半,塞进小魅魔的手里。
那双澄澈的眼里全是无杂质的喜悦——这是小狐狸第一次学会分享。
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小魅魔心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只有那样高高在上、光明无瑕的仙君,才能养出这般纯净如雪的小狐狸吧。
明殿昏暗潮湿,昏黄的灯火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子。小狐狸缩在角落里,细细的尾巴在身后蜷得紧紧的。
他捧着那碗冷掉的灵粥,刚喝了一口,就被身后伸来的利爪猛地拍飞,灵粥洒了一地,溅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滚烫的泪水也跟着掉下来。
“哟,哭什么?连哭都那么惹人烦!”另一个妖物一把揪住他毛茸茸的狐耳,狠狠扯了一下。小狐狸疼得低低叫出声,眼泪噙在眼眶,鼻尖一片通红,耳尖的血丝顺着指缝慢慢渗出来。
可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求饶。只是小手无措地抠着衣摆,像是被吓住了一样,怯生生地想往后躲。
“啧,真没意思!”那妖物厌烦地甩手将他扔到地上。小狐狸摔得不轻,耳朵上挂着一抹血迹,雪白的耳毛被染红,像是夜色里忽然滴落的血。小狐狸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碗,泪水还在不停滚落。
“干什么呢!”突然,管事的声音冷冷传来。那几只小妖立刻慌忙收手,嘀咕着散开。小狐狸缓缓抬起头,看见管事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管事没有多看他,只是冷哼一声:“自己收拾干净。”
小狐狸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耳尖的血痕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兮兮。他抱着破碎的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睛里水光潋滟,却依旧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没人教过他要开口求饶,没人告诉他哀求可以换来怜悯。
他只是埋头收拾那些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碗沿划破,也没吭声。
首到小魅魔悄悄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把他的小手拉出来,轻声说:“别动,我帮你。”
小狐狸怔怔地看着小魅魔,他没想过有人会帮他,呆呆地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小魅魔用袖子轻轻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傻狐狸,下次小心点。”
小狐狸依旧不明白。
他没说“谢谢”,因为没人告诉他有人帮了自己要说“谢谢”。就像没人告诉他受苦了要开口求饶。那些话,他从来没学过。
他只是傻傻地望着小魅魔,眼底一片潮湿。雪白的耳朵垂下来,像是还在害怕,也像是藏着点暖意,终于,他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休息的时候,小狐狸雪白的狐耳还渗着血,小魅魔把他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又熟稔,用那条脏兮兮的布条替他包扎耳朵。草药是他从管事那讨来的,药草味刺鼻又刺痛。
小狐狸哭得首打嗝,泪眼朦胧,声音颤抖:“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他们要这样……”
小魅魔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又仔细,给他打了个漂亮的结,就像是他小时候母亲给他包扎伤口的样子。
小魅魔摸了摸他另外一只完好的耳朵,轻声哄着:“再忍忍。你有仙君护着,等仙君来接你了,再把这笔账都讨回来。”
小狐狸啃着小魅魔偷偷藏起来的半枚灵果,眼睛里还含着泪水,轻声问:“真的吗?仙君真的会来吗?”
小魅魔点点头,语气温柔坚定:“一定会的。仙君怎么舍得你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