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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icu的硝烟

意识像沉在漆黑粘稠的沥青里,每一次试图挣脱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爆炸的巨响、子弹的尖啸、火焰的灼热、浓烟的窒息…这些碎片化的感官如同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着秦霄混沌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坠向一个冰冷、没有尽头的深渊。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针扎入鼻腔。

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嘀…”声,如同敲打在灵魂上的秒针。

还有…无处不在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秦霄艰难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随后才艰难地聚焦。惨白的天花板,悬挂着冰冷的无影灯支架。身上插满了管子,手臂连着输液架,胸口贴着电极片,冰冷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血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痛,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ICU。他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蹲守在阴影里的旁观者,而是躺在病床上、被严密监控的囚徒与伤者。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狠狠扎进脑海:羁押室墙缝里挖出的深褐色硬壳笔记本…账本上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林小曼未写完的血字“雇主是市…”后面那个模糊的“玉”字轮廓…震耳欲聋的枪声…老陈胸口的血洞…燃烧的酒瓶…炽热的火焰…他扑向账本时滚烫的灼痛…还有那颗擦着他后脑勺飞过的子弹…最后是张铁峰惊怒的吼声和门外支援赶到时爆发的激烈交火…

账本!他猛地想动,想抬手,想确认那本用命换来的东西还在不在。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被各种管线束缚着,只有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瞬间从手臂和胸口蔓延开来,让他闷哼出声。

“别动!”一个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秦霄艰难地转动眼珠。张铁峰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夹克沾满了烟灰和暗褐色的污渍(很可能是血迹),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后怕和一种冰冷的审视。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袋子里,正是那本深褐色的硬壳笔记本!封面焦黑卷曲,边缘被火焰燎得不成样子,但主体还在!旁边还有几张同样被烧焦边缘、被小心展平的账本内页,正是秦霄最后死死攥在手里的那几张!

它们还在!没有被烧毁!

秦霄心中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攫住。张铁峰的眼神…太冷了。

“命挺大。”张铁峰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爆炸冲击波,吸入性灼伤,手臂和后背二度烧伤,还有几处被弹片和碎屑划破的皮外伤…但没伤到要害。那颗子弹,再偏一厘米,你现在就在停尸房了。”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秦霄脸上,“老陈…没挺过来。子弹打穿了肺叶和主动脉…当场牺牲。”

老陈…牺牲了…

秦霄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那个头发花白、技术精湛的老法医…是因为他发现的笔记本才…他闭上眼,不敢去看张铁峰眼中的血丝。

“袭击者是谁?”秦霄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

“跑了。”张铁峰的声音冰冷,“三个人。训练有素,火力强大,配合默契。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你和那本账本!我们击伤了一个,但被同伙拖走了。留下的弹壳是境外黑市流通的货,没有指纹,没有其他生物痕迹。干净得像鬼一样。”他捏紧了手中的物证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笔血债,记下了。”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在回响。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显示己是白天,但厚重的防弹玻璃和拉上的百叶窗让室内依旧昏暗压抑。门外隐约能看到持枪特警肃立的身影。

“账本…”秦霄艰难地开口,“里面的内容…”

“技术队在拼。”张铁峰打断他,声音低沉,“你抢出来的这几张是关键。尤其是…林小曼最后留下的血字。”他将物证袋举到秦霄眼前,隔着透明的塑料,指向其中一张烧焦边缘的纸页。在烟熏火燎的污迹下,那行潦草、断续、用生命写下的暗红字迹清晰可见:

“雇主是…市…玉…”

后面那个字,虽然被血迹浸染模糊,但起笔的横折和那一点,在强光下仔细辨认,确实极像一个“玉”字的轮廓!

“玉先生。”张铁峰的声音如同淬了冰,“U盘指令最后提到的那个代号!红姐执行任务的首接上线!也是这本账本里所有买凶杀人、毒品交易资金的最终流向之一!就是他,要清除林国栋(假身份监视者),清除林小曼(账本保管者),清除所有可能暴露他的关联者!包括…苏小美!”

苏小美!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再次刺入秦霄的神经。

“苏小美…找到了吗?”秦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羁押室墙上的血字“苏小美”,医院监控里那个抬手间隔空杀死林小曼的白大褂身影…如果她真是“07号”,是玉先生的人,那她为何要留下指向自己的血字?如果她不是…那她去了哪里?

“没有。”张铁峰的回答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医院监控只拍到她走向消防通道,然后就消失了。她的警服、证件、配枪,都留在更衣室。个人住所搜查过了,干净得像没人住过。银行账户…名下只有基本工资,没有任何异常大额进出。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医院附近一个废弃工地,再没出现。人间蒸发。”

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秦霄:“羁押室墙上的血字,‘-> 她活着 苏小美’…你怎么解释?林小曼的血,刻下的她妹妹的名字!在那种情况下,她刻下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是临死前想保护妹妹?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指认妹妹就是凶手?!或者…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密码?!”

秦霄沉默了。这正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和恐惧。血字的组合太诡异。箭头符号“->”是U盘指令里的标记。“她活着”是指苏小美?还是林小曼自己?“苏小美”是对象?是答案?还是…陷阱?

“我不知道…”秦霄的声音充满疲惫和茫然,“我只能确定,苏小美…林小曼的妹妹…她的身份太关键了。她是‘07号’的继承者,是玉先生要清除的目标,也可能…是唯一知道玉先生真正身份的人。她失踪,要么是被玉先生灭口了,要么…就是她主动藏了起来,带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张铁峰冷笑一声,“什么秘密?比这本账本里的东西还致命?”他晃了晃手中的物证袋,“技术队初步还原了部分加密账目。代号‘冰匠’,收了两百万,执行了翠庭苑的‘冰封微笑’灭口。代号‘隐针’,收了三十万,负责医院ICU的隔空毒针灭口。代号‘红蝶’,是红姐,负责金樽的毒品分销和特殊服务安排,定期向一个代号‘玉’的账户汇入巨额资金。还有那些‘青涩果’、‘定制款’的毒品交易,指向的客户名单里,有几个名字…很敏感。”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凝重,“牵扯到市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亲属,甚至…某个主管经济的副市长秘书的公子!”

秦霄倒吸一口冷气。金樽的水,果然深得能淹死人!这己经不仅仅是一桩连环凶杀案,而是一张盘根错节、涉及毒品、权色交易、买凶杀人的巨大黑网!玉先生,就是这张网的核心编织者之一!

“玉先生…”秦霄喃喃道,“他到底是谁?能调动‘冰匠’、‘隐针’这种级别的杀手,能遥控金樽这么大的场子,能让那些‘大人物’的亲属成为客户…他的能量…”

“他的能量超乎想象!”张铁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所以,他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林小曼,毁掉这本账本!甚至不惜派人强攻市局羁押室!老陈的血…不能白流!”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病房里投下沉重的阴影,“秦霄,这本账本,林小曼的血书,就是指向玉先生的利剑!但剑柄在你手里!你差点为它丢了命!现在,我需要你活着!清醒地活着!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U盘,关于指令,关于你发现账本前后的每一个细节,都给我挖出来!一点都不能漏!玉先生这条毒蛇,必须揪出来!否则,下一个躺在ICU或者停尸房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他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战鼓,敲打在秦霄的心上。巨大的压力和责任,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一同压了下来。他不再是那个只想赚点钱、躲开麻烦的保安实习生。他是风暴眼中心唯一的幸存者和关键证人。老陈的血,林小曼的血,还有那些被“冰封微笑”和“隔空毒针”夺走的无辜生命…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我会…尽力。”秦霄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清晰。他看向张铁峰手中那个装着焦黑账本的物证袋,目光落在林小曼最后留下的血字上——“雇主是…市…玉…”

那个模糊的“玉”字轮廓,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间布满监控和死亡气息的ICU病房。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王浩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张队,”王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技术队那边…对羁押室袭击现场提取的微量物证…有突破性发现!”

张铁峰和秦霄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在现场遗留的弹壳上,还有被炸毁的门锁碎片上…提取到了极其微量的…一种特殊的润滑油脂残留!”王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成分分析…和我们之前在那个染血的U盘接口上提取到的…完全一致!是同一种工业级的高性能密封润滑脂!非常罕见!”

轰!!!

秦霄和张铁峰的心脏几乎同时停跳了一拍!

U盘!那个沾着林小曼血迹、刻着杀人指令、遗落在翠庭苑现场的U盘!袭击羁押室、杀死老陈、试图焚毁账本的杀手,使用的武器上,竟然残留着和那个U盘接口上相同的、极其罕见的润滑油脂?!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意味着什么?!

制造翠庭苑凶案、留下指令U盘的凶手(很可能是“冰匠”),和袭击羁押室、试图灭口秦霄、焚毁账本的杀手…是同一伙人!或者说,他们使用了同一来源、甚至同一批次的特种装备!

他们背后的雇主,都是同一个——玉先生!

而那个神秘的U盘,那个染血的、承载着“冰封微笑”指令的U盘…它掉落在翠庭苑现场,是意外?还是…故意留下的?它上面的血迹是林小曼的…她当时在做什么?她拿到U盘,是想传递什么?还是…她就是那个试图阻止杀戮却被卷入的人?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漩涡,再次将秦霄吞噬。玉先生的阴影,不仅笼罩着医院,笼罩着金樽,更笼罩着整个案件,从翠庭苑的起点,到市局羁押室的爆炸终点!他无处不在,触手狰狞!

张铁峰猛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线索,终于开始咬合了!虽然迷雾依旧深重,但猎物的尾巴,己经露了出来!

“玉先生…”张铁峰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的寒风,“不管你藏得多深…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老陈的命,林小曼的命…还有所有被你这张黑网吞噬的人…都得有个交代!”

他猛地转向王浩,声音斩钉截铁:“立刻通知技术队!重点分析那种特殊润滑油脂的来源!查所有能接触到这种油脂的供应商、工厂、特种设备维修点!范围锁定本市及周边!还有,那份账本里所有代号客户的社会关系网,尤其是和‘玉’字可能相关的,给我深挖!掘地三尺!通知所有外勤组,提高戒备!玉先生…他急了!他还会出手!在他再次出手之前…找到他!”

冰冷的命令在ICU病房里回荡。监护仪的“嘀嘀”声依旧规律,却仿佛在为一场更残酷的猎杀倒计时。秦霄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被百叶窗切割成条状的灰白天光,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缠满绷带的手臂下,那被火焰灼伤的、隐隐作痛的皮肤。那本染血的账本,就放在离他不远的物证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风暴,远未平息。而玉先生那双隐藏在幕后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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