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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油墨里的倒影

ICU病房里,沉重的寂静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每一次响起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张铁峰那带着血腥杀气的命令还在空气中震荡,王浩领命匆匆而去,留下更深的压抑。

秦霄躺在病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灼痛。手臂和后背的烧伤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他羁押室里那场惨烈的爆炸和枪战。老陈倒下的画面,那本账本在火焰中卷曲的边缘,还有那颗擦着头皮飞过的子弹…死亡的气息如此浓烈,几乎凝固在鼻腔里。

张铁峰重新坐回椅子,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偂着,疲惫如同潮水般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底渗透出来。他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是那本染血的、焦黑的硬壳笔记本。他低着头,目光如同扫描仪,一遍遍扫过袋子里那几张被秦霄拼死抢出来的残破账页,尤其是林小曼用生命写下的血字——“雇主是…市…玉…”

那个模糊的“玉”字轮廓,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弄着所有人的努力。

“润滑油脂…”张铁峰的声音低沉嘶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U盘接口上的…和袭击者武器上的…是同一种。‘冰匠’和袭击羁押室的杀手,是同一条线上的毒蛇。玉先生…他手下不止一个‘隐针’。”

这个发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秦霄混乱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深的寒意和恐惧。玉先生的势力盘根错节,触手不仅伸向金樽的毒品交易和权色陷阱,更掌控着“冰匠”、“隐针”这种拥有特种装备和技能的冷血杀手!翠庭苑的惨案,医院ICU的精准毒杀,市局羁押室的悍然强攻…都只是他庞大黑网上的一个个节点!而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保安实习生,因为捡到了那个该死的U盘,就成了这张黑网上一个被标记的猎物!

秦霄感到一阵眩晕。他闭上眼,试图在混乱的脑海中抓住什么。U盘…润滑油脂…翠庭苑现场…那个遗落在厨房门口的蓝色保温桶…还有保温桶旁边地上那几滴不起眼的、近乎无色的溅落液体…

等等!

无色液体!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张铁峰:“张队!翠庭苑现场!302厨房门口!保温桶旁边地上,有几滴不起眼的、近乎无色的溅落液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以为是液氮挥发残留!但液氮挥发是不会有明显液滴残留的!那东西…会不会就是那种特殊的润滑油脂?!”

张铁峰的身体瞬间绷首,眼中精光爆射!“保温桶旁边的无色液体?你确定?!”

“确定!”秦霄急切地回忆,“我当时用棉签蘸取了一点,闻着没味道。现场勘查报告里应该有记录提取!如果那东西就是U盘接口和袭击者武器上残留的油脂…那‘冰匠’在翠庭苑作案时,很可能就在现场遗落了这种油脂!这可能是锁定他身份的关键物证!”

“王浩!”张铁峰立刻对着门口低吼,“立刻联系技术队!调取翠庭苑302现场所有微量液体提取样本的检验报告!重点找那种无色、无味、疑似润滑油脂的东西!跟袭击现场和U盘上的油脂做成分比对!快!”

门外的特警立刻用对讲机传达命令。张铁峰重新将目光投向秦霄,那审视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重视?这个年轻人,在巨大的恐惧和伤痛中,依旧保持着法医专业者的敏锐观察力和对细节的执着。

“如果真是同一种油,”张铁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那‘冰匠’的尾巴,就被我们攥住一点了!那种特殊油脂的源头,就是追查他的关键!”

他再次低头,目光聚焦在物证袋里的账本残页上。技术队正在全力恢复其他被烧毁或加密的部分,但眼前这几张,是唯一清晰可见的罪证。他的手指隔着塑料袋,轻轻点着林小曼血字下方,那几行记录着“冰匠”和“隐针”交易的条目。

“代号‘冰匠’,执行翠庭苑清理,收两百万…代号‘隐针’,负责医院ICU灭口,收三十万…这个价码…差距很大啊。”张铁峰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冰匠’的活儿更脏,更复杂,需要动用液氮,制造恐怖现场…但‘隐针’的活儿更精细,更致命,需要隔空发射毒针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为什么‘隐针’反而便宜?”

秦霄也注意到了这个矛盾点。这不符合常理。除非…“隐针”的报酬不仅仅是钱?或者…“隐针”和玉先生的关系更特殊?是核心成员?或者…“隐针”执行的任务,本身就带有某种玉先生必须“清理门户”的急迫性?比如…清除知道得太多的人?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几张残破的纸页。纸张被火焰燎过,边缘焦黑卷曲,烟熏的痕迹让一些字迹显得模糊。其中一张,记录着“隐针”那笔交易的单子,金额“300K”后面,似乎还有一行极其潦草、几乎被烟灰覆盖的备注小字。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血字吸引,忽略了这里。

“张队…你看这里…”秦霄用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艰难地指向物证袋里那张纸页的角落,“‘隐针’那笔交易后面…好像还有字…”

张铁峰立刻将物证袋凑近眼前,几乎贴在塑料膜上。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他眯起眼,仔细辨认那行被烟灰污迹半掩盖的、极其潦草的备注:

“…含特殊器材损耗(原针失效,启用备用‘蝶影’针)”

原针失效?启用备用‘蝶影’针?!

张铁峰和秦霄的瞳孔同时猛地收缩!

“蝶影”针?!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秦霄的记忆!在翠庭苑现场厨房垃圾桶里发现的“天使露”包装袋上,印着的就是那个抽象的酒杯图案和花哨的英文字母!其中一个字母组合…似乎就是“Butterfly Shadow”(蝶影)的缩写?!“蝶影”…难道是“天使露”系列毒品中,某种特殊型号的代号?!而“隐针”使用的毒针…竟然也叫“蝶影”针?!

毒品代号…和杀人毒针的代号…重合了?!

一股极其不祥的寒意瞬间攫住了秦霄!难道…难道“天使露”不仅仅是一种迷幻毒品?它…它还是某种杀人工具的…原料或者载体?!“蝶影”…既是某种高纯度、特殊配方的毒品,也是…某种特制毒针的名称?!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让秦霄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

“蝶影…”张铁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金樽的‘天使露’…玉先生的杀手代号‘隐针’使用的毒针…都叫‘蝶影’!这绝不是巧合!这他妈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毒品、杀人工具、买凶交易…全他妈绑在一起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病房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红姐负责分销‘天使露’…‘隐针’使用‘蝶影’针…玉先生是幕后金主和指挥…这他妈就是一个用毒品控制、用暴力清除、用金钱交易的完整罪恶帝国!林小曼的母亲林月芬,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口!林小曼继承了账本,就成了新的清除目标!苏小美…她作为‘07号’,作为林月芬的女儿…她知道多少?她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

巨大的谜团和更深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两人淹没。玉先生的黑网,比预想的更加庞大、更加邪恶、也更加根深蒂固!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王浩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手里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纸。

“张队!翠庭苑现场提取的无色液体样本检验结果出来了!”王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成分…和袭击现场弹壳、U盘接口上提取的特殊润滑油脂…完全一致!就是同一种东西!”

果然!张铁峰眼中寒光一闪!“冰匠”的尾巴,露出来了!

“还有,”王浩将另一份报告递给张铁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骇,“技术队对账本里那个代号‘玉’的资金流向做了初步追踪…那些巨额资金,经过十几个离岸空壳公司的复杂洗白后…最终,有相当一部分,流入了本市一家名为‘明玉资本’的投资公司!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和实际控制人…叫宋玉明!”

宋玉明?!

玉明?!

玉…明?!

张铁峰和秦霄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攥紧!

“宋玉明?!”张铁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是那个…副市长周国华的秘书?!主管招商引资和城市重点项目的宋玉明?!”

“就是他!”王浩用力点头,“背景资料显示,这个宋玉明是周副市长的绝对亲信,跟了快十年,深得信任,很多重要的项目洽谈和资金运作,都是他一手经办的!‘明玉资本’就是他利用亲属名义注册的空壳公司,专门用来…”

王浩的话没说完,张铁峰己经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眼神里燃烧着被彻底愚弄的狂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

“玉先生…宋玉明…副市长秘书…‘明玉资本’…”张铁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好!好一个玉先生!藏得真他妈深啊!躲在副市长的大伞下面,用招商引资当幌子,干的却是毒品、买凶、洗钱的勾当!难怪能量这么大!难怪能调动‘冰匠’、‘隐针’!难怪那些‘大人物’的亲属会成为他的客户!原来根子…在这里!”

巨大的冲击让秦霄也感到一阵窒息。副市长秘书!这几乎是顶在市局头顶的天!玉先生竟然是这种级别的人物?!难怪他能编织如此庞大的黑网!难怪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灭口!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一场撼动城市根基的政治地震!

“证据链!王浩!证据链必须铁板钉钉!”张铁峰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翠庭苑的油脂痕迹!羁押室袭击的武器残留!U盘上的油脂!账本的资金流向!林小曼的血书指向!还有…那个‘蝶影’针和‘天使露’的关联!所有线索,必须形成闭环!要快!在他察觉、动用更高层力量反扑之前,钉死他!”

“是!技术队己经在全力整合!”王浩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张队…宋玉明身份特殊…动他…风险太大了!没有百分之两百的铁证,我们…”

“没有风险,老陈就白死了吗?!”张铁峰低吼着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浩,“林小曼的血就白流了吗?!那些被毒品毁掉的人,被‘冰封微笑’、被毒针杀死的冤魂,就活该吗?!副市长秘书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身警服,不是用来给权贵擦屁股的!是给老百姓讨公道的!天塌下来,老子顶着!”

他最后几句话,如同惊雷,在压抑的病房里炸响,带着一种悲壮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王浩重重点头,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

张铁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坐回椅子,目光再次投向物证袋里的账本残页。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小曼血字“雇主是…市…玉…”旁边,那张记录着“隐针”交易的单子上。在强光下,那行关于“原针失效,启用备用‘蝶影’针”的潦草备注旁边,似乎…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反光?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物证袋的角度。光线透过塑料袋,照射在那行潦草的字迹上。在“蝶影”两个字墨迹的边缘,在纸张被烟熏火燎形成的细微凹凸褶皱里,一点极其微弱的、类似油墨未干时特有的…光泽,在强光下隐约闪现了一下!

油墨光泽?

这账本是林小曼记录的,时间跨度不短,墨迹早该干透了!除非…这一行备注…是后来才加上去的?!而且是在账本被藏进墙里之前不久?!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惊悚的念头瞬间击中张铁峰!他猛地将物证袋举起,对着头顶的灯光,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让光线最大限度地照射在“蝶影”那两个字上!

光线在纸张细微的褶皱和墨迹上流转…

突然!

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在“蝶影”两个字油墨较厚的笔锋转折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属于纸张本身的…倒影!如同水面的涟漪,极其模糊地…映现了出来!

那倒影极其微小,扭曲,难以辨认,但在张铁峰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下,他捕捉到了一丝轮廓——那似乎…是一张人脸侧面的模糊倒影!带着眼镜!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那轮廓…那轮廓…

张铁峰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猛地将物证袋移开,又迅速移回那个特定的角度!光线变幻,那模糊的倒影一闪而逝,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己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秦霄…”张铁峰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压抑的、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将物证袋缓缓递到秦霄眼前,指向“蝶影”两个字的位置,“你…你看法医的眼睛好…你看看这里…对着光…这个角度…你看这油墨的反光里…是不是…有个人像?!”

秦霄的心猛地一沉!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撑起一点身体,凑近物证袋,按照张铁峰指引的特定角度,眯起眼,将全部精神凝聚在那一小块区域…

光线在墨迹的凹凸间流转…

扭曲…模糊…聚焦…

在那一点油墨形成的、极其微小的、如同凸透镜般的弧面上…

一个极其微小、极其模糊、但五官轮廓依稀可辨的倒影,如同幽灵般显现出来!

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戴着金丝边眼镜!

梳着严谨的分头!

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这张脸…这张脸…

秦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这张脸…他见过!

就在不久前,在市局走廊的宣传栏里!在本地新闻的电视画面上!

副市长周国华身边,那个永远带着谦恭微笑、一丝不苟的…秘书宋玉明!!!

“是…是他!”秦霄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嘶哑破裂,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宋玉明!油墨里…倒映的是宋玉明!”

轰!!!

如同在张铁峰和秦霄的脑海中同时引爆了一颗核弹!

林小曼在记录这行关于“隐针”和“蝶影针”的备注时…或者说,在她最后关头,在账本被藏进墙里之前,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宋玉明…就在她面前?!他看着她写下这指向他罪行的证据?!这油墨里模糊的倒影,就是宋玉明那张伪善面孔的瞬间定格?!

这不仅仅是铁证!

这是来自地狱的凝视!

是林小曼用生命留下的、最首接、最惊悚的死亡指认!

张铁峰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杀意而变得铁青!他看着物证袋里那本染血的账本,看着油墨倒影中那张模糊却无比清晰的脸,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刺穿虚空!

“玉先生…宋玉明…”张铁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深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杀伐,“老子…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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