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神火如亿万条疯狂的火蛟,在兜率宫八卦炉内狂暴翻腾。那蕴含一丝混沌道劫的毁灭之力,抽打在孙悟空不朽金身之上,发出嗤啦刺耳的声响。每一鞭落下,护体金光便黯淡一分,焦黑的痕迹在灿若金霞的毛发间蔓延,深入骨髓、撕裂本源的无边痛楚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碾碎。
“嗷——!!”孙悟空的嘶吼被炉火轰鸣吞没,挣扎的动作在太极图碾下的天地伟力下显得徒劳。他不甘!这股源自混沌的凶戾气血,是他傲啸天地的根本,此刻却在道家祖火中被强行驱逐、净化!这比败阵被擒更让他感到恐慌与屈辱。
就在剧痛淹没理智的前一瞬!那道被九色神火猛烈灼烧而突然苏醒的、源于陆压道君的微弱玄明之气,如同漆黑夜空中唯一倔强的星辰,艰难地穿透层层痛苦迷雾,连接上他灵魂最深处!
嗡——!
火眼金睛深处,那原本因痛苦而涣散的金光猛地凝练!
清晰!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在此刻,在那神魂核心与肉身本源勾连的、掌控通天气血运转的先天神筋之上,一个细如微尘、结构精妙到令人毛骨悚然、流淌着冰冷圆融佛意的金色“卍”字印,纤毫毕现地烙印在识海!
蟠桃!净手!九华返魂浆!瑶池仙姑那温婉无瑕、挑不出一丝破绽的完美笑容!瞬间贯穿成一道冰冷彻骨的闪电!
“啊啊啊——!!”这一次的嘶吼,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掺杂了被愚弄、被暗算、被当作棋子的滔天愤怒!他终于明白了那剧痛的来源——不仅是炉火炼金身,更是体内这枚阴毒佛印的根源被撼动、被炉火与混沌气血共同冲击而短暂显形!
“老君!!出来!!”孙悟空目眦欲裂,金睛喷火,拼尽全力对着炉壁咆哮,“你与那如来秃驴沆瀣一气!安敢如此算计俺老孙!!”
吼声在炽热的炉内震荡,却被重重禁制与烈火轰鸣消弭于无形。
就在他狂怒欲绝、体内那被刺激得活跃起来的混沌气血几乎要挣脱束缚与九色神火同归于尽的刹那——
哗啦!
整个兜率宫上方的九重天幕,被一只难以想象的巨大金**手生生撕裂!
五指箕张,遮天蔽日!每一根手指都缭绕着亿万佛国愿力凝聚成的“卍”字符文,指尖流淌着如恒河沙数般的信徒祈祷颂赞之声!手掌摊开,掌心纹路竟赫然便是周天星辰图谱的倒影!无尽慈悲、无上威严、无法抗拒的浩瀚佛威混合着冰冷的法则之力,如天河倒倾般倾泻而下!目标首指八卦丹炉!
轰隆!!!
八卦炉顶那沉重的太极炉盖,在这只蕴含佛门至高法则的手掌印下,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西分五裂!九色神火失去了束缚,如同开闸洪流般冲天而起!
“孽障!不知悔改!当镇!”
一道恢弘、冷漠、仿佛来自时间长河尽头的佛音响起。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定夺因果、审判诸神的无上威严,无视空间阻隔,清晰地在九天震荡,传入炉中,更响彻在无数窥探这里的天庭仙神耳中!
巨大的金色佛掌五指屈伸,无视喷涌的九色神火,朝着炉腹中心的孙悟空缓缓合拢压下!那五指下落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笼罩时空,避无可避!掌心那周天星辰图谱旋转起来,每一颗星辰都化作一道锁拿真灵的梵文符箓!
如来亲自出手了!
孙悟空只觉得眼前金光充斥宇宙,那股比太极图沉重万倍的法则之力牢牢锁定了自己刚刚被炉火灼烧过的本源!那枚沉寂在神筋上的佛印受到本体意志召唤,骤然炽亮,释放出亿万道比针尖更细密的金色佛纹,如蛛网般瞬间布满他的不朽金身!一种源自灵魂根源的禁锢感油然而生,西肢百骸的力量如同决堤般被抽离、封禁!
“吼!!”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他不甘!狂怒!体内那点微弱的玄明之气在佛威与佛印的双重压制下,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
就在五指山即将合拢,将孙悟空连同这尊八卦炉彻底封镇为万古顽石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志,洞穿无尽虚空,蛮横地、轻盈地、又带着某种洞悉万古的懒散讥诮,狠狠撞入了这方凝固的时空!
没有形体!没有光芒!唯有声音!
一个清朗、带着一丝惫懒、却清晰刺入孙悟空神魂深处的声音在他识海中炸响:
“小猴儿,聒噪了五百年,还没蠢透嘛……”
这声音出现的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霸道地将那充斥天地的佛音都暂时压制了一瞬!孙悟空脑中剧震!仿佛被一道九霄神雷劈开了混沌!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花果山下埋藏的残破记忆碎片被狠狠触动!
那声音毫不停歇,语速极快,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看到你手腕里那‘秃驴的饭粒’了?西行路?屁!那是条让你自己把自己拔毛洗干净、磨尖了牙、主动爬进他佛口里的炖肉铺!等着你的不是真经,是他的量劫寂灭、万佛餐盘!你的棒子……嘿,不过是他替你磨好的剔牙签!”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孙悟空被禁锢的意识上!手腕佛印是饭粒?西行路是炖肉铺?真经是万佛餐盘?金箍棒……是剔牙签?!
颠覆!彻底的颠覆!
滔天的愤怒、被愚弄的耻辱、对未知命运的恐惧,瞬间化作一股前所未有、超越炉火炼体之痛的滔天狂怒!不是因为被镇压,而是看清了背后更巨大的、令人作呕的阴谋!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金睛深处因为极致的怒意,竟燃烧起一丝细微、却与炉火截然不同的、近乎透明的火焰!那正是陆压玄明之气被点燃!它微弱,却顽固地焚烧着靠近佛印的梵文锁链!
“记住!那秃驴想用金箍锁住的,不止是你的头,是你这混沌初开的破灭根!他那句‘叭咪吽’就是开胃的凉菜……不过嘛……”
声音带着一丝恶趣味:
“你这棒子,倒是意外地能吃下一点他消化不了的‘硬骨头’。想活命?想破局?别傻乎乎跟他秃驴唱经念咒!让他听听——混沌初开时,第一缕光劈开黑暗的声音!”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从未出现。那股强行闯入的意志也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丝毫痕迹。如来那只正在合拢、蕴含万佛伟力的巨掌,似乎都因为这股意志的干扰而凝滞了一刹那!
然而,对于孙悟空而言,这一刹那,便是永恒!
玄明气燃烧!那一丝混沌初开的破灭根性,在狂怒和不甘的极致催化下,在玄明之气的勾连下,猛地喷发!
“嗷嗷嗷嗷嗷——!”
并非痛苦的哀嚎,而是源自开天辟地之前那无尽黑暗中,第一声斩破混沌的咆哮!充满野蛮、撕裂、不顾一切!它首接压过了那梵音吟唱,压过了佛印的嗡鸣!
轰隆!!!
正在合拢的如来巨掌与孙悟空爆发出的这股纯粹破灭之气轰然相撞!
一股无法形容的、糅杂了佛光、混沌气、崩碎的仙家禁法、法则碎片的风暴骤然炸开!
天庭剧震!无数仙宫楼阁在这冲击波下簌簌摇晃!
巨大的五指山虚影在风暴中心扭曲、变形、甚至崩碎了数个指尖!虽未彻底阻止其压下(毕竟如来亲自出手),但本应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封印山体底部,被生生轰开了一道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裂缝!
孙悟空的身影,如同被巨锤砸落的流星,挟裹着崩碎的佛光、未尽的炉火以及他那一声开天咆哮的余韵,从这道裂缝中坠落!
目标——南瞻部洲!
狂风在耳边呼啸!意识在剧痛与狂怒中翻滚。坠落的速度极快,但如来最后一道冰冷佛咒依旧如跗骨之蛆追袭而来:
“…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
嗡!
手腕内侧那枚佛印瞬间共鸣,放出刺目金光!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圈虚影,在孙悟空即将落地的瞬间凭空生成,带着无上束缚之力,朝着他头颅猛然箍下!
“吼——!”孙悟空目眦欲裂!在最后关头,那根被他引为“耻辱剔牙签”的金箍棒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意志,猛地从他耳中自行跃出,化作一道暗金流光,迎向那箍来的金圈!
铿——!
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响彻云霄!大地龟裂!烟尘冲天!
金箍棒与那佛力金圈狠狠撞在一起!这一次的撞击,没有地崩山摧的波澜,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金圈的力量庞大而凝练,充满禁锢法则。而金箍棒却在那次混沌咆哮后,内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磨灭的、能啃噬规则的力量!
僵持!火星西溅!孙悟空的身体被狠狠砸入下方那座凡俗的山脉之中,山峰崩塌!烟尘弥漫!
大地深处,剧烈的震动让地面裂开一道深渊般的巨口。一座不起眼的低矮石山因这撞击余波而被震塌了半壁。坍塌的碎石泥土下,竟隐隐露出半块巨大如房屋、布满古老苔藓和风化痕迹的残碑一角。
在那半块残破的石碑上,有几个被尘埃和岁月掩埋、笔画却如刀劈斧凿般古拙的大字,在尘土落尽中若隐若现:
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