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她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感受着身下锦缎的柔软触感,鼻腔里是淡淡的安神香气息,不再是棺材里那令人作呕的混合怪味。
【安全着陆…暂时。】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放任意识沉浮。ICU的死亡记忆、棺材里的窒息绝望、唢呐的尖锐、嬷嬷的KPI轰炸、西爷的死亡凝视、李氏的参汤攻击…无数碎片信息在混沌的脑海里疯狂冲撞、重组。
乌拉那拉·舒兰…康熙朝西贝勒胤禛的嫡福晋…历史上…短命!死得早!唯一的儿子弘晖…好像也没活到成年?!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弘晖!她猛地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的念头——给弘晖挣个免死金牌!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在屋内逡巡。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卧房,陈设华贵却透着一种刻板的冷清。多宝阁上摆着价值连城的玉器古玩,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字画,黄花梨的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一切都符合一个皇子嫡福晋的身份,却唯独少了点活人的烟火气。
【这原主…人缘得多差?还是西爷府的企业文化就是性冷淡风?】她暗自吐槽,目光最终落在靠墙一张小小的、铺着厚厚锦垫的紫檀木罗汉床上。床上空荡荡的。
弘晖呢?她唯一的崽呢?她挣扎着“死而复生”,除了求生的本能,很大一部分动力不就是这个历史记载里早夭的孩子吗?她这个“活”了的亲娘都醒了大半天了,怎么不见孩子来?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来人…”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
守在屏风外的容嬷嬷却像装了雷达,立刻闪身进来:“福晋?可是要什么?”
“弘晖…”舒兰喘着气,手指指向那张空着的罗汉床,“弘晖…在哪?他…好不好?”
容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福晋安心,大阿哥在乳母嬷嬷那儿,都好着呢。只是…您病着,又刚醒,太医特意嘱咐了,怕过了病气给阿哥,所以没敢抱过来。您且宽心养着,等您大好了,自然就能见着了。”
这解释合情合理。可舒兰是谁?现代卷生卷死、察言观色练到满级的社畜!容嬷嬷那一瞬间的闪烁和回避,她看得清清楚楚!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舒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弘晖出事了?还是…李氏她们对弘晖做了什么?联想到李氏刚才那碗可疑的参汤和她临走时眼底的怨毒…舒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真没事?”舒兰死死盯着容嬷嬷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她脸上病容未退,眼神却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糊弄的穿透力。
容嬷嬷被她看得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福晋!老奴怎敢欺瞒您?大阿哥真的无恙!只是…只是前些日子您病着,阿哥也受了些惊吓,又感了风寒,太医说需得静养,不宜挪动罢了。您想想,阿哥若真有事,贝勒爷能不过问吗?”她搬出了胤禛这尊大佛。
提到胤禛,舒兰的气势稍稍一滞。那冰山的气场和毫无温度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他会关心弘晖吗?历史上他对弘晖似乎…也谈不上多深厚的父子情?至少比起后来的弘历…
容嬷嬷见她神色松动,赶紧趁热打铁:“福晋,您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养好身子!您好了,大阿哥自然就安心了。您若再胡思乱想,忧思过甚,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让您醒来的这番恩德?也辜负了贝勒爷…呃…的关切?”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关切”这个词用在西爷身上有点违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舒兰无力地靠回引枕,胸口闷得发慌。容嬷嬷的话滴水不漏,她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但那份强烈的不安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驱之不散。
【弘晖…崽崽…你到底怎么了?】她在心底无声呐喊。挣免死金牌的前提是,人得活着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葱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苦药味的汤药,低着头,脚步轻巧地走了进来。她将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然后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声音细细小小:“福晋,该用药了。”